老婆子擠弄著神情，歲月讓她的臉蛋生了好些皺紋，賊眉鼠眼，面相可謂是相當兇惡，讓人看了直生出不適感。

「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我哪有空去找什麼小情人，快去開門，別讓人家等急了。」老頭模樣的老翁在空中胡亂揮舞著筷子，催促道，語氣不太中聽。

正瞧老婆子張起了一張利嘴，正要反駁些什麼，老翁連忙攔嘴道。

「嘴上還是留點德吧，你也知道我腿腳不太方便。」

「知道了，知道了。」擺了擺手，這般說著，老婆子晃身前去開了門。

回頭惡瞪一眼，天道酬勤，這死老頭，早晚要遭報應。

來人順勢一推，吱嘎一聲，枯骨腐木之間，發出詭異的聲響，門大開。

在光與暗的交界線中，安歟正站在那，身形瘦削，夜色打下的陰影讓她驚艷的臉龐迷失在了其中，有段時間不曾修剪的劉海遮住了她殺意四伏的煙灰眼眸，卻遲遲掩不住唇角帶起的惡寒。

陰風陣陣，是從陰曹地府吹襲來的嗎？

老婆子被這股來意不明的氣勢嚇到了，傻了眼，扶著門框的手一直沒有放開，一時間，嘴裡沒能吐出一個字來。

「你，你是誰？」心下沒來由的緊張。

「老人家，您好。」安歟彎了眼角，笑了笑，只見笑意不達眼底：「我可以進來嗎？」

倒是很有禮貌，老婆子心下稍安。

憑這月色，依稀看清了來人是個年輕人，許不得是個嬌俏小姑娘，尤其是那身段，妖嬈多姿，勾人心魂。

浮想起，色字當頭，老翁怪異吵吵道：「誰呀，杵在門口幹嘛呀，多沒禮貌啊，老婆子，讓人小姑娘進來啊，說不定有什麼事情呢，快讓人進來！」

「啊，進來吧，進來吧。」老婆子側身讓路，示意安歟進來，方才和老頭子爭吵時的囂張彷彿都在這一時刻啞了炮。

「姑娘吃過飯了嗎？沒吃過的話我們有一些粗茶淡飯，你可以嘗嘗，啊…咱家有點簡陋，姑娘不要介意。」

「謝謝。」等老婆子一陣寒暄完畢，安歟道了謝，人間惡魔踏進了這片刻安靜。

晦暗的面容漸漸在光線中顯出了全貌，在老頭子看清後，瞳孔霎時緊縮，站起身就想要逃離這裡。

這，這麼快就找來了？不應該啊，照例說自己逃離精神病院的計劃應該天衣無縫才是。

只是不太利索的腿腳讓他不得已待在了原地，這還是前幾天他為了從精神病院逃走時被弄傷的。

「你，你怎麼…怎麼找到這裡的……安歟。」清晰，太清晰了，那惡魔的樣子，我到死都不會忘記。

害怕像是被印刻進了靈魂里，下意識的驚慌顫抖。

「現今這世道，我要找個人還不容易？」安歟閑碾跺步而去，踩碎了今早剛悄落下的樹梢葉，「何成，沒成想你年老至此，腿腳還是那麼利索。」

不過幾天沒看住他，一溜煙兒的就跑了，怪不得常說老人家心眼多吶。

一望過去，透過那雙煙灰色的眼眸，剎那時刻，彷彿被歲月長流帶去了往昔，那個從森林裡走出來，滿身浴血的小女孩，夢境之中永遠逃不離的噩夢。

那雙眼睛好像從小到大都沒有變過，直勾勾的寒人心魄，十八層地獄的鬼氣也不過如此。

曾多少次午夜夢回時，何成都要惡狠狠的後悔一遍。

咬牙切齒，責問自己，當初為什麼不殺了她，就該殺了她，這個怪物。

「安歟，多少年了…放過我吧……」何成了瞭望著她，眼裡泛下淚花，眼眶紅的像個做了蠢事的老小孩。

無辜，又可恨。

「……老頭兒？」老婆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獃獃站在何成身旁，老實的不像話。

「老頭我沒幾年能活了，安歟，算我求你了，讓我帶著我家小老太婆養幾年老吧，我發誓，我保證不做壞事，不，我決不踏出這個院子一步！」

何成激動的伸出三根手指虛虛發誓保證，眼裡的真摯可謂是天地可鑒。

可惜，這一套呀，幾年前就在何成手下見過的，都要被用爛了。

不長一點兒記性，還是老了？老年痴呆了？那可慘了，我會不高興的。

安歟抬腳，用力極大，速度極快，往何成的腿上用力踹了一腳，慣力與疼痛襲來，何成無奈倒地，懷抱著自個兒大腿，一個勁兒的喊疼。

「何成，別用這些下三濫的招數來敷衍我，我沒送你去警察局已經是放過你了，要麼乖乖回去精神病院，要麼跟我回去，變成鱷魚的肥料，又或者，你現在跑出去，馬上讓警察抓住你，怎麼樣？你選一個。」

要不得要不得，這三個無論選擇哪一個都是要送命的啊。

「我，我，老婆子，傻站那幹啥，你想想辦法啊，救救我啊！」何成急切痛呼，天知道那個精神病院有多恐怖，暗地裡不知拿精神病人做了多少次殘酷的實驗，這感覺，何止是痛不欲生。

「小姑娘，你看，老頭子他多可憐吶，也沒剩下幾年可以快活了，不然你就放了他吧，一把年紀了也不容易……」老婆子相當難為情的開了口，一把老臉算是徹底丟棄了。

人啊，總是很奇怪，千等萬等，報應終於來了吧，這人心又軟了，輾轉千回，終是一事無成。

「何成，你讓我放了你？那誰去放過森林裡的數百名稚嫩亡魂？時至今日，還有數計二三十人的屍體沒有被尋回，你讓她們在那荒蕪喪林里如何安眠？」

小實的屍體到現在也沒有任何搜查隊找到，那個叛徒，明明，說好會保護好自己的。

「荒鄰山如今依舊血氣滔天，生靈塗炭，無一居民膽敢靠近，這些你敢說你可憐嗎？何成，唯獨你，沒有資格說可憐。」

「我沒有殺她們，安歟，是你，是你殺了她們。」

何成幾乎是莽足了一生的勇氣，吼出了這一句，他多年來一直不敢說出口的事實，也註定了他要承受惡魔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