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晚成一路走來，時而漫不經心地一眼掃過周遭景象，每每觸及到哨牆上舉著長槍巡邏的布防士兵，方才默默垂下目光，似是被震懾住了一般。

幾人到了會客廳小坐了一會，隨即便到了飯點兒，許盪中途去了下茅廁略微耽擱了片刻，等他再上桌時，老爺子兩邊的座位已經被邵晚成和蓮鳳佔了，唯獨邵晚成旁邊的椅子是空著的，許盪停在一旁猶豫了一下，轉念一想現在就蓮鳳和邵晚成旁邊有空地兒，自己不坐這兒豈不是只能過去挨著那女人坐？

想了一想還是作罷，坐他旁邊頂多隻是膈應，要是坐那女人旁邊，怕是直接倒胃口到飯都吃不下。

果不其然，他剛拉開椅子坐下，菜到嘴邊還沒吃下一口，蓮鳳便舀起一調羹湯送到許澤江碗里，低聲細語道：「老爺，這『鴨血粉絲湯』您素日最愛，我特意為您煲了一盅，初冬時用最為滋補，您快嘗嘗看合不合胃口？」

許盪聽了當即嗤笑一聲，嘲諷道：「哦？二娘還真是『賢良淑德』，只是這『東施效顰』的毛病得改一改，否則就豈不成了『畫虎不成反類犬』了？你這湯一看就寡淡，半點油腥都不見，連我母親當年手藝得半分都趕不上，又何必當眾拿出來顯擺？」

「醫生說過，老爺腸胃不好，須得戒除辛辣，飲食清淡，誠如少爺所說，我這湯雖然寡淡，但是卻貼合他的腸胃。」許盪當眾刁難，蓮鳳倒也不惱，還耐心向他解釋了一通，語氣也是不卑不亢。

「哼，裝模作樣，誰信你的好心，分明就是在為自己找借口！」許盪仍舊是不依不饒。

自打許澤江的髮妻也就是許盪生母因病過世後，許盪無人照料，自己又忙於公事，所以一直到成年之前，許盪都是獨自跟著保姆在另外一處別院里過活著，直到這幾年才接回身邊，對於自己這個兒子，許澤江心中多多少少存了些愧疚的，所以一直是嬌慣放任著。

而對於自己個人感情，許澤江要求也不多，年輕的時候燕瘦環肥的也見了不少，越到老才明白身邊有個知冷知熱地才最好，所以這些年兜兜轉轉的身邊也就蓮鳳一個女人，而蓮鳳二十歲就跟了他，距今也有十數余載，多少也有些情意在。

一邊是嬌妻，一邊是打小寵到大的兒子，許澤江夾在中間，屬實為難，只得虛握在唇邊幹咳了幾聲，不慍不火道：「幹什麼幹什麼？有客人在呢，爭來爭去得像什麼話？」

轉而又一臉無奈地向邵晚成解釋：「小兒禮數不周，讓賢侄見笑了，今兒個我也沒請外人，就當家宴匆忙給辦了，沒提前備下什麼好東西招待，只一桌清湯小菜，如果有不合胃口的地方，盡可以提出來，就跟自己家裡一樣。」

邵晚成看著眼前琳琅滿目一大桌的「清湯小菜」，禮貌應道：「世伯太客氣了，如此盛情招待晚成又豈敢挑剔，就拿這道西湖醋魚來說，可謂色香味俱全，不說與杭城風味有十成十分相像，至少也得八分的精髓了！」

西湖醋魚？許盪順著他所指，瞧了眼自己面前那盤不甚出奇的鮮嫩魚塊，不假思索地就一把給換到邵晚成面前了。

正如邵晚成所言，這道菜確實不錯，鮮滑爽口，正合自己口味，美中不足的是魚刺兒太多，鼓搗半天落不到口中去，叫僕人幫忙撥吧未免又顯得嬌氣，索性順水推舟做個人情，省得老爺子天天耳提面命說他不懂禮數。

邵晚成見狀目色深深看了他一眼，倒是並沒有說什麼，見好就收地拈起魚塊便往自己盤裡送。

這邊許澤江見場面安靜下來了，便又問起邵晚成，「對了，只曉得你是從美利堅留洋回來的，還不曉得你攻讀的是什麼學科呢？」

「我本碩博都是在普林斯頓大學，念的是法學專業。」聽到許澤江問話，邵晚成立即停了手頭事回應說。

「法學？法學好啊，如今國家正是用人之際，況且政法本不分家，有沒有興趣涉足政壇啊，以你的才幹必定在政界更能有一番作為！」

許澤江這明晃晃地橄欖枝一拋，就連對這些事向來遲鈍的許盪也跟著瞪大了眼。

這些年能得老爺子這般誇獎的人可不多，老爺子這是看中邵晚成，有意將他收入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