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夜色如濃稠的墨硯，給人一種無比深沉的感覺。這片深沉之下，浮現的是燈光璀璨，街市繁華。一輛白色的轎車在光潔的柏油路上行駛。車中兩人，一男一女。

「田田，一會兒到了舅母的集團，要懂禮貌，不要隨便亂跑，知道嗎？」男人一邊開車，一邊對坐在身旁的小女孩兒說話。

「知道了。爸爸，為什麼媽媽要你接她，不自己開車回來呀。」葉田田一邊擺弄著手裡的魔方，小身子側了側。

「媽媽的車出故障了，送去修了。你坐好了別亂動，不安全。不然下次不讓你坐副駕駛了。」

葉田田撅了撅嘴，坐直了小身體，三下兩下將那魔方拼好，吃力的扒著車窗子看外面的夜景。

李顓和葉田田到了蒲氏樓下的時候是十點十分，早早等在門口的周阮將他們帶到了與會議室同層的一個接待室。李顓拿了本蒲氏的雜誌打發時間，葉田田就舉著周阮給她玩的小氣球在屋子裡跑來跑去。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李顓已經開始犯困。而這時，原本靜寂的樓層多了些嘈雜的聲音，男人拍了拍額頭醒神坐直，招待室的門被周阮打開。

「等很久了吧，會議結束了，咱們這就回家。」葉澧蘭大步走進，準備扶起坐在沙發上疲倦的男人。

李顓點了點頭，環視了一下接待室：「田田不知道跑哪兒去玩了，我去找找她。」

「田田也跟過來了？」

「你還不知道她？吵著要看看舅母工作的地方，哄她睡覺也不聽，非要跟來。而且留她一個在家我也不放心，反正明天周六也不用去幼兒園。」

葉澧蘭點點頭，只道那小猴子也跑不遠，就在附近找一找。

結果剛出了接待室，就發現一樓層的人都往一個地方聚，以為是葉田田又惹了什麼禍，趕緊跟著過去。

雖然在人群中找到了葉田田矮小的身影，但是……

血，混亂，叫喊聲，不明所以，躁動的人群，不敢上前攙扶，對著電話說地址，蜷縮在地上的男人，以及……飛奔過去的自家弟媳。

救護車刺耳的警示音逐漸強烈，閃爍紅藍的燈光使深沉的夜變得不同尋常，虛弱的男人被抬上車，人群散盡，夜恢復了寂靜。

晚間的醫院有一種壓抑的感覺，連多動的小女孩兒都乖巧的坐在長椅上，安安靜靜。在醫院急救室外的葉澧蘭和李顓現在還是迷茫的，他們想從蒲毓處得知發生了什麼，但蒲毓卻是一副比他們還不知所措的樣子。

還有兩分鐘就是第二天了，急救室的燈終於熄滅，身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走出來，後面是躺在床上面色慘白的葉瀕。

「我們已經很儘力在保住孩子了，但是……很遺憾。」

「等等醫生，你是說他有孩子了！」葉澧蘭驚訝的長大了嘴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蒲毓的精神有些恍惚，她脫力般的攤倒在座椅上，回想著前些日子的種種，既困惑又內疚，還有著對事情無法挽回的無可奈何。

痛，迷茫，病號服，白色被子，刺眼的陽光，消毒水的味道，正在輸液的吊瓶，陌生又熟悉的環境，以及……心電檢測儀的滴滴聲。

「你醒啦，我叫醫生去。」是蒲毓苦澀的笑容，欣慰的語調。

醫生檢查說沒事了之後就離開了。

蒲毓坐在一旁削蘋果，什麼也不說。葉瀕輕輕撫了一下肚腹，和之前一樣因月份太小而感受不到孩子的存在。他有些心慌，不知道蒲毓此刻的態度是因為什麼。

難道孩子沒有了，蒲毓知道了？

難道孩子還在，但蒲毓不想要？

雖然兩種猜測都不甚樂觀，但葉瀕希望是後一種結果。

「蒲毓，孩子……孩子還好吧？」

聞聲，面前的女人停了手上動作，低了低頭，抿了嘴角：「爸媽都已經在趕過來的路上……」

「蒲毓，我，問的是孩子。」

相顧無言，空氣凝結，半晌女人才輕輕的說了句。

「孩子……不在了。」

出乎意料的平靜，蒲毓看著面前情緒無甚變化的男人萬分心疼:「葉瀕，難受要發泄，憋在心裡傷身體。」

「葉瀕……」

他嘴角彎彎，如果不是淚水汨汨直流，也許別人真的會覺得男人在笑。

「蒲毓，我有點兒……有點兒累了，我睡一會兒。」

葉瀕睡下後，蒲毓出去打了一個電話。

「查的怎麼樣了……我不管那些！我要的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