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灧生！」邵晚成見到來人也是吃了一驚，忙起身走到門口四下張望了一番，確認無誤反鎖好了才放下心來，忙不迭拉了他一併坐下，低聲說道：「不是說好了輕易不要到我這兒來嗎，來的時候沒撞上別人吧！」

「放心，我在樓下貓了好一會了，眼睜睜看著他下樓來走遠了才上來的，沒人瞧見！」灧生坐定後，摘下寬大的氈帽，露出張白凈小生的面龐來，少了幾分我見猶憐的媚氣的加持的灧生，神采飛揚間，倒是多了一股子堅毅昂揚的少年意氣出來。

「如此便好，許澤江那邊正虎視眈眈盯我呢，還是謹慎些妥當，若再和上回一樣，叫人在胭華堂逮個正著了，可就沒那麼好搪塞過去了，少不了又是一場惡戰！」

邵晚成翹坐在沙發上，高聳的眉頭斂成一個「川」字，他抬起手大力揉了把太陽穴，看上去倒是頗為頭疼。

「怎麼？邵家和許家不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嗎，姓許的老狐狸一口一個賢侄的叫得那麼親，怎麼轉過頭地就換了一副面孔，對你也如此防備？」灧生隨手給自己斟了杯茶喝上了，自然而然得同自己家裡一樣。

「呵——」邵晚成冷笑出聲，「老狐狸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若真這麼好對付，幾聲世伯就給糊弄過去了，也不會在華北一帶縱橫多年仍屹立不倒了，許公館初次見面他就對我幾次三番地試探，眼下更是派了人來借著上課的名義三天兩頭地上我這兒來考量著我這邊的動向呢！」

「哦？是許家那位小少爺，他又纏上你了，我早就知道，他就是天生一風流胚子，這才離開我幾天啊，哎，真叫人傷情！」

「不是他！」邵晚成斬釘截鐵道，「許澤江就許盪這麼一個兒子，可寶貝得緊，哪捨得讓他參與這些事，反倒是他身邊那個保鏢更是可疑一些，不過，我方才已經打發他走了，依許盪的脾性，想必一時半會是不會再來了。」

灧生微微頷首，沉思片刻道：「那接下來，許澤江那邊，你有何對策？他若再疑你可如何是好？實在不成你幹脆一步到位，明面上歸順他算了，畢竟老話說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

「此事不可！」邵晚成搖了搖頭，毫不猶豫便否決了。

「為什麼？」灧生不解，「你在顧忌什麼？特殊情況特殊行事而已，就算日後此事捅了出來，也沒人會追究到你頭上不是？」

邵晚成面沉如水，開始逐一分析起其中厲害來，「並非是我愛惜羽毛，只是如此行事，著實不甚妥當。一來，許澤江為人多疑善變，又老奸巨猾得很，我若假意投誠，必定看我看得更緊了，往後在他眼皮子底下行事更是難上加難；二來要取得他的信任，絕非一朝一夕可以辦到的，少不得長年累月地相與，而眼下國內的局勢，已經由不得我們再拖延時日，須得速戰速決了！」

「原是如此，還是晚成哥你考慮得周全！對了，我此次前來，可不是心血來潮，而是有件要緊正事要交付於你呢！」灧生湊到他耳畔，二人一陣低語過後，再抬臉只見邵晚成的神情已然生變，一抹深重的複雜之色閃過他的漆黑瞳眸，只一瞬便又倏忽而逝了。

這頭許盪怒氣沖沖地快步往外走，迎面卻正撞上倉皇趕來的孫小舟。

「少爺，不好了，市區又出事了，老爺命我速速接你回去！」

「什麼？」許盪不明所以地就跟著孫小舟上了車匆匆駛離了這片地帶。

「這些個法外狂徒，北平城內都敢如此猖獗！」

「查，給我徹查到底！」

許公館內，許澤江暴跳如雷的怒吼隔著老遠都能聽到。

許盪回來才得知原來自己就出去這麼一會的工夫，外頭就生了出了大亂子了，北平城主幹路上赫赫有名的三洋飯店出了命案了，死的人正是飯館的老闆錢三，聽孫小舟說是被人一刀割喉，死狀極其慘烈，血都流了一地了，光是聽著就讓許盪感到不寒而慄。

他實在想不通究竟這個錢三究竟是跟何人結下如此大的仇怨，使得光天化日之下都被人鑽了空子，橫死於自家店裡。

「盪兒，你回來了，路上沒出什麼事端吧！」見到兒子平平安安地回來，許澤江這才鬆了一口氣。

許盪雖不解城區有人死於非命和他有何關聯，好端端惹得老爺子對自己的安全也這麼掛心了，但從屋內凝重的氣氛也可對當前事態的嚴重性窺見一二，也不明覺厲起來，於是不禁問道：

「我倒是沒事，不過到底是怎麼了，好端端地怎麼又有亂黨開始行兇了？」

這樣的事幾年前也出過好幾起，不過都被老爺子一番雷霆手段給平定下來了，沒想到時隔多年北平城又起風浪。

此話一出，屋內一陣緘默，聚集在一起的骨幹下屬皆是面面相覷，竟無一人應答。

「乖兒，這些無須你擔心，為父自會解決，你先回去好了，這段時日北平城不太平，你就老老實實呆在家不要出門了，輔仁大那邊我會替你請假，等風聲過了再去也不遲。」許澤江粗糲的大手輕輕撫上許盪的額發，唯有在兒子面前，向來殺伐果決地許澤江才會稍稍暴露出慈父柔軟的一面。

「好！」許盪悶悶應了一聲，轉頭回房了。

這麼多年來，無論外頭是何局勢，只要有老爺子這顆大樹做庇佑，許盪都能在自己一方小天地里活得安心自在，哪怕城外風雨將至。

「小舟，你先不忙走！」

許盪走後，許澤江招了招手，把孫小舟單獨叫到一邊，一臉凝色地問道：「小舟，這段時間你跟著少爺時常出入輔仁大，可有察覺出什麼異樣，尤其是，邵家公子那邊……」

「不瞞市委，這半個月來，我跟著少爺在輔仁大也明裡暗裡打探了關於邵先生的種種，他在校風評很好，人際關係也很簡單，毫無可疑之處，而且今天三洋飯館事件發生之時，他和少爺正在一起，若真有些什麼動作想來也是分身乏術的。」

孫小舟如實回道。

「這樣啊，好，我大概了解了，辛苦你了，去找財務處領賞吧。」

「多謝市委!」

待孫小舟走後，許澤江這才輕撮了口茶水，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

「小舟做事倒是幹凈利落，但這識人方面倒是棋差一著了，這看人如看水，只看得見眼前三寸怎麼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