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燁是嗎？」呂彥問。

蕭燁點頭，「是的。」

「您來做心理治療，是因為了解到自己的心理上與往常的自己有偏差嗎？」呂彥溫和地問。

蕭燁坐在淡黃色的沙發上，身體有些繃緊。「不，主要是我朋友，就是剛剛那位，他覺得我應該要來看看。」

「您的朋友確實很關心你，那我們先來做一份心理測試初步了解你目前的某些情況，好嗎？」呂彥從抽屜里拿出兩張早已列印好的複印紙和一支筆遞給蕭燁。

「好」，蕭燁接過紙筆，「你大可不必用您，你和我年歲相當，心理治療也不是什麼嚴肅的場合，就喊我蕭燁就好。」

呂彥笑著點頭應允。

「對了，能給我換一隻筆嗎？這一隻的筆桿有損壞。」蕭燁把筆遞迴。

呂彥做了個抱歉的表情，重新給蕭燁換了支筆。

在蕭燁做題的功夫，呂彥也在自己的診療記錄本上寫著。

上下級（長幼）關係障礙，極度敏感

花了約半個小時，蕭燁才將兩張紙上的試題都做完。呂彥在這半個小時里，偶爾會專註地觀察著蕭燁。只是蕭燁似乎對周遭的一切都很敏感，或者說當他走進這個外表極其無害甚至是裝潢得讓人格外放鬆的診療室，他的身體已經不安起來，他的心理洞悉出這個治療室是完全封閉的，這讓他的身體出現防禦現象。

呂彥又提筆，慢慢寫著：防禦機制強，選擇障礙，疑有分裂傾向

蕭燁猶豫地把兩張紙交還給呂彥，順便看了一眼手錶。

呂彥注意到這個動作，接過紙張後，輕聲問：「怎麼了？」

蕭燁難耐地舔著唇：「就是看看自己花了多長時間。」

呂彥因為全身心地捕捉著蕭燁整個人的動態，自然不會放過蕭燁這麼明顯的面部行為。只是當他看著蕭燁的唇時，他腦中無可避免地想到那一晚，這兩片灰白的薄唇是怎樣貼著自己的手背。原來當時自己認為的化妝後的膚色卻是真正的皮膚本色，若不是自己那晚仔細地觀察過那張臉，今天的自己恐怕也認不出來眼前的這個人。

呂彥笑了笑，把紙筆放回抽屜。

「慎重也是不錯的性格。蕭先生，今天的治療就做到這裡怎麼樣？」

蕭燁愣了半晌：「可是，我只是做了個測試···」

「凡事總是要循序漸進，今天我已經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信息。況且，我看蕭先生似乎不太適應，我們就下個星期再見吧，你覺得怎麼樣？」

蕭燁冰封似的臉上裂出一道小縫隙，他試探著開口問道：「呂醫生，我····真的有什麼問題嗎?」

呂彥搖頭：「怎麼能說有問題，就如剛才所說，你也只做了個小測試，我還沒有了解你，只是我認為今天的治療不適宜再繼續下去。」

蕭燁聽了這話，不但沒有平息心中疑問，甚至變得更加焦慮起來。呂彥看到從一見面後就沒有任何情緒反應的蕭燁，罕見地露出了個可以被稱作懊惱的表情。

可是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蕭燁還是起身，呂彥也站起身來，送蕭燁到出口。

「下個星期的今天，你還有空嗎？」呂彥在蕭燁背後問道。

蕭燁微側頭：「有」

「那就下個星期再見，蕭先生。」呂彥又笑起來，蕭燁離呂彥很近，近到能窺見呂彥眸中的自己。

點點頭，蕭燁大步離開。

直到看不見蕭燁的背影，呂彥才回過身，若有所思地回到內室。

「這樣看來，是完全不認識我。那也就是說，體內分化有次人格，或者說，那個人格才是主人格？」呂彥從抽屜里拿出剛剛被蕭燁要求換掉的筆。

「只是這麼小的裂縫也被注意到了？」呂彥來回摸著那條痕跡，臉色卻變得暢快起來。

「什麼？結束了？」方同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詫異。

蕭燁沉聲地「嗯」了一聲。

「那成，你在在那家Round 咖啡廳里等我，我一會兒就到。」

收起手機，蕭燁撫著額頭在原地站了許久，才抬腿走向對面的那家咖啡廳。

怎麼回事？為什麼他會覺得那男人在哪裡見過？而且，他們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蕭燁內心焦灼不安，一方面他確認自己和那個所謂的心理醫生有某方面的聯繫，可是另一方面他又覺得那醫生表現出來的若無其事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就這麼矛盾著，蕭燁等來了方同。

方同對那醫生不到一個小時的治療時間表示了強烈的譴責。

「什麼不適宜繼續治療？難道心理醫生的任務不就是把不適宜變成適宜嗎？」忿忿不平地，方同一口氣喝光一杯美國咖啡。

苦著臉，方同問蕭燁：「那下個星期還來不來？」

蕭燁瞥了方同一眼，「你不是早就把治療費用一次性付清了，還問我什麼？」

方同自知這點小動作瞞不過蕭燁，當下嘿嘿笑兩聲：「其實那醫生還挺好的，據說是Princeton博士畢業的高材生，人在第四醫院還有個科長掛職呢，這麼年紀輕輕的，嘖嘖嘖。」說著，方同點點頭。

「你和他以前認識嗎？」蕭燁問。

「啊？我？我哪兒能認識這麼高的主，人幾個月前才回的國。」

蕭燁稍微定下心來，他認識的人方同也都認識，這麼看來，兩個人應該是沒發生過什麼。

「小燁子，我可和你說清了，這費用我雖然掏得心甘情願，可也是下了血本，你可別什麼去了兩次就讓我的錢打了水漂啊，這錢可是概不退還的。」

「這麼坑，你還上趕著送錢？」

「嘖，這不是聽說呂醫生挺厲害，名氣又響，我給你找的可不得是最好的！」方同笑著就要往蕭燁身上撲。

蕭燁被方同的語氣逗笑，也沒躲，就任方同猴子掛樹一樣攬著自己的脖頸。

呂彥戴了副墨鏡，看著前面背對自己的兩個人打鬧的場景，喝了口拿鐵。

嗯，還是能正常和人接觸的，只是這時機還得好好把握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