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一口氣不歇吵了十幾二十分鐘，從道德三觀吵到人生理想，再從人生理想吵到工作生活。

警察拿著一個小本子走進來，坐在他們和蘇詞中間，說「你們四個身份屬實，現在交代一下，為什麼，要當街追逐他還要強制人家上車？」

刁明城剛張嘴，就被易卓給截胡了，「我們來和蘇先生談合作，早上天兒冷，就想請他到車裡坐著，慢慢談。但蘇先生可能對我們有什麼誤會，所以在刁先生拉他上車時情緒比較激動，以為我們要當街搶人。蘇先生採取措施保護自己，第一時間報警，我們非常理解。」

警察從小本子背後抽出幾張皺皺巴巴邊角不整齊的紙，問：「那這些欠條是怎麼回事？」

蘇詞探頭一看，腦子裡嗡了一聲，這不是他欠家裡那些親戚的欠條嗎？怎麼會在這幾人手裡？

刁明城解釋道：「我們瞧出來蘇先生並不信任我們，於是這幾天我們就找去了他老家，把他欠的債都還了，以表示我們的誠意。」

警察把那幾張欠條遞給蘇詞，問：「你看看是不是真的？」

蘇詞從兜里摸出一個灰撲撲的小布包，掏出存在他自己身上的欠條一張張比對，的確是一字不差。

「是我當時打的欠條。」

警察接過來看看，又問刁明城：「他才十八歲，高中都沒上完，你們大企業費那麼多心思把他挖過去做什麼？拐賣人口是犯法的！」

他提升嗓音拍了下桌子，「給我老實交代！」

刁明城閉上眼睛偏了偏頭，「說來您可能不信，這位蘇詞先生是我們准小老闆。」

警察坐在靠著桌子抱手站立，眼裡透露著諷刺，彷彿在說：「你繼續編。」

「我們來這一趟就是請蘇詞回帝都結婚的，並不是強迫，是協議，你情我願的事情，哦，合同就在蘇詞家裡面，白紙黑字寫的明明白白，還有我們兩個老闆的簽名。」

警察問蘇詞：「他說的是真的？」

蘇詞點點頭，「但是我覺得他們更像是騙子……」他聲音越說越笑，垂著腦袋下巴都快戳到自己胸口。

「行了，你們私人的事情我們警方就不多加幹涉了，既然不是拐賣人口，那都來這裡簽個字，就可以走了。」

眾人走出警察局，蘇詞悄悄尋找著公交站牌，他剛才竟然忘了問坐幾路車回去。

易卓喊住他，「蘇先生，和我們一起打車回去吧。」

蘇詞動作一滯，僵硬地轉身擺擺手，「不了不了，你們四個人剛好一輛車走。」

自己剛送人家進了趟局子，怎麼可能還敢坐他們的車？！

易卓走過來攬過他的肩膀，「四個大男人擠一輛車多難受啊，分開坐，你和我一起唄。」

蘇詞再次拒絕，易卓再次邀請：「坐什麼公交啊，這麼冷的天還得等，你看，網約車不就來了嗎？走，跟我上車，我可是警察做了證的好公民，這次你總該放心了，而且這是我隨手招到的網約車，我也不認識車主。」

兜兜轉轉，蘇詞最後還是坐上了他們的賊車。

回到出租屋裡，刁明城他們又跟著擠了進來，「你不急著上班了？」

蘇詞嘆了口氣，「報警之後我就跟老闆打電話請了半天假。」

刁明城嘿了一聲，「正好，咱們接著談正事兒。剛才在警局你看到了，我們已經還清你的全部債款，真的不是騙子，哪個騙子會幹著賠本兒的買賣啊？再說了，只是結婚而已，又不是舊社會賣︴身契，一輩子就把您困在那兒了，要是您後悔了，不想過了，跟陸臨江商量商量，離婚就行了。」

他手放在嘴邊放低嗓音：「到時候還能分他一半財產呢，穩賺不賠！」

蘇詞腦袋往旁邊一倒，舉手投降。

「行，我跟你們走。」

不就是結個婚嘛，還能比喪父喪母更慘？

「臨江，那個孩子今天就過來，待會兒你也換身正式點的衣服，第一天，可別給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陸臨江拿著湯匙小口小口喝著營養師給他做的湯，頭也不抬「嗯」了一聲，陸興洲抖抖報紙，眼睛卻放在兒子身上，沒忍住催促：「怎麼吃這麼慢，都要涼了。」

陸臨江又敷衍地嗯了一聲，動作卻還是慢吞吞的。

他母親李詩然走過來拍了下陸興洲肩膀，「醫生叮囑要細嚼慢咽，你瞎指點什麼，還不上班去。」

「這小子就是不想喝，拖拖拉拉老半天，那湯水需要他嚼嗎？」陸臨江扶了下眼睛，說：「今天那孩子過來，我不去上班。」

「那你見他吧，我上樓補個覺。」陸臨江放下湯匙撐著餐桌慢慢站起來，李詩然攙了他一把，扶著他方向一轉往客廳走去。

「不準上樓，就在客廳好好等著。」

陸臨江病了許久，身上沒力氣，走兩步就喘，出門也是用輪椅代步，現在只能由著母親把自己扶去沙發上坐著。家裡傭人很快就把他房間里還沒看完的書給他拿了過來，又在他腿上搭了條毯子。

「我真不想結婚！」陸臨江很是無奈，沒想到自己躲過了聯姻，卻招來了沖喜。

陸興洲冷哼一聲，「這可由不得你。」

「我結婚怎麼就由不得我了？說實話，看了這麼多醫生身體也沒起色，我不信結個婚就能好，真當老祖宗沖喜那一套頂用啊？！」

「瞎說什麼！」陸興洲拍了下桌子，氣得瞪眼。

陸臨江大聲說了幾句話就開始頭暈氣喘，李詩然輕撫著他胸口順氣，在他爺倆中間打著太極，「那孩子都快到了，咱們就先見見，總不能讓刁秘書和易律師兩人白跑一趟，之後的事情再說，好吧？」

病的這兩年間，陸臨江看著他爹白頭髮變多，母親也開始出老態，所以最後還是他先服軟，點點頭。

李詩然又抱來兩件衣服給他換上，一件白襯衣一件酒紅色針織衫，穿上跟學生似的。

陸臨江無奈道：「媽，你幹嘛給我穿上學時候的衣服啊？」

李詩然幫他提衣領，說：「那孩子才十八，你比人家大了九歲，可不得穿年輕︴點，當心人家瞧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