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這人是誰，蕭燁發了個「？」過去。這頭剛送達，蕭燁就看到對方的微信名[雙口沉溺]迅速變成滾動的[對方正在輸入]。

雙口沉溺：呂彥

蕭燁手指一頓，眉心微皺。

你把我微信給那個醫生了？

方同：他加你微信了？那估計為了醫患關係著想，你們多接觸接觸也有利於治療唄

方同發完消息，還發了個民國跳舞的表情包。

那張少爺給你生的兒子都這麼大了？

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蕭燁刪掉和方同的聊天記錄，眼不見為凈。

呂醫生好，沒來得及回覆，見諒

雙口沉溺：沒關係，明天的會談要準時到，蕭先生

蕭燁把手機扔在一邊，閉上眼。然而被眼瞼蒙住的黑暗空間里卻意外地顯現出帶笑不笑的一張臉。

是呂彥，蕭燁疲憊地嘆氣。

事實上，他其實沒再打算繼續做心理治療，無論怎麼想，蕭燁都覺得這件事有蹊蹺。以他這種不願煩事纏身的性子，當然是不願意再駐足一步。

可是，這個人現在竟然有了自己的聯繫方式。嗯，方同這蠢貨又不經他同意亂來，難道要再申請一個微信號？

蕭燁不得不睜開眼，因為那黑暗裡浮動的臉似乎笑得更生動了。

扔在一旁的手機震動了一聲，蕭燁轉頭去看。

方同：明天我來接你，咱們去好好嘮嗑。

「我家蕭燁就拜託你了，呂醫生。」方同笑著對呂彥說，同時食指指腹輕輕沿著呂彥的手背繞圈地觸碰著。

呂彥不動聲色，回了句「自然」。

蕭燁先行進了內室，等了十分鐘才等來呂彥。

呂彥手裡拿著一部ipod，微笑著對蕭燁說：「在談話開始前，先來聽首歌？」

蕭燁沒有拒絕，從呂彥手裡拿過ipod和白色耳機。

「是特定曲目，帶好耳機後，直接按開始就好。」溫柔地解釋著，呂彥拿出自己的手機，插上白色耳機後，也閉目養神起來。

蕭燁知道心理醫生總是有各種奇怪的招式來折騰病人，因而也沒有多做探尋。

這是一首內容類似於聖經的吟誦類歌曲，都是孩子們童稚清亮的聲音，這讓蕭燁難得地在陌生的環境里有一種微妙的舒心感。

呂彥呼吸輕聲，因為他現在耳機里放的正是另一個人的呼吸聲，沒錯就是幾米之遙的蕭燁的呼吸聲。

蕭燁目前的狀態明顯很不錯，呼吸很有規律，鼻息不大，隱約能透過這種間隙窺見蕭燁此時的輕鬆。

呂彥抬手拿過手機，熒幕上是黑色加粗字體的倒計時，接下來，在2′03″05′″會出現孩子的哭泣聲，2′45″37′″處有類似皮鞭抽打的聲音。在整個三分半的音樂時間裡，有約五處以毫秒時間存在的異樣聲音，一般人的耳朵無法辨別，但人們的潛意識會自主記錄下這異樣的聲音，並且這將直接影響聽者接下去的相關行為。

潛意識影響是呂彥攻克博士學位時，做學術研究經常使用的方法，因而對於如何精準地運用這項技術，呂彥胸有成竹。

果不其然，這首歌曲結束後，蕭燁的呼吸聲雖然大體不變，可是呂彥卻捕捉到蕭燁細微的面部表情變化。

「怎麼樣？」呂彥佯裝欣賞音樂二十多秒後才摘下耳機問蕭燁。

「很動聽」，似乎嫌這三個字無法精準形容，蕭燁想了片刻，說：「童聲像天籟。」

呂彥點頭，表示贊同。

常規的心理檢測自然是透過病患之間的對話來進行，蕭燁心知肚明。可同時，他也知道，心理醫生一般都有著敏於常人的觀察力和捕捉訊息的能力。因此，他打定主意，在這段治療時間裡盡量減少情緒波動，回答問題的詞句儘可能簡短。

呂彥從開始就料到這種情況，不過沒關係，大致的情況他早就摸透，此時和蕭燁閑扯一樣東聊西話的，也只是為了讓蕭燁儘快適應二者之間的關係。呂彥放在桌面下的手掌，摩挲著一隻有著細小裂痕的筆桿。

與其說他對這種病症形成的原因十分好奇，倒不如說呂彥對蕭燁這個人很感興趣。

照這個星期呂彥從方同的隻言片語中得來的有關信息，面前的這個才是「蕭燁」這個人的主人格，也就是白天的人格。「蕭燁」晚上的作息極其規律，八點半以後直接切斷所有聯繫的可能性，準時為休息做準備。得知這個訊息之後，呂彥回憶起第一次和次人格見面的地點與時間。

酒吧，晚上十點鐘，女裝打扮，和白天主人格截然相反的生活規律與習慣，只是因為小時候父母逼迫穿女裝就能導致這麼巨大的變化嗎？

還有，那天晚上他的那些舉動····

呂彥不自在地移開視線，手指撫摩的動作卻未停下。

蕭燁直覺這個醫生今天的狀態有點漫不經心，他也不點破，甚至可以說蕭燁樂見其成。醫生越是分心，也就代表他認為這個病人的病情沒有到達一種危險的境界。

「今天的治療就到這裡結束了，今天的談話過程中，蕭先生有不舒服的情況嗎？」呂彥站起身來，慢步走到蕭燁面前問。

蕭燁冷靜地說：「沒有，我覺得和你談話很放鬆。」

呂彥點頭，「我對蕭先生今天的表現也很喜聞樂見，回去幫我托句話給你的那位朋友，你的心理情況比他想得要樂觀得多。」

蕭燁聞言道了聲謝，「那我們下個星期再見。」

呂彥勾起笑弧，「下星期見。」

徑直走進Round，蕭燁皺起眉頭。

「真的不是你把我的微信給那個醫生的？」蕭燁還沒等方同開口就問。

方同愣了會兒，連忙搖頭，「我沒啊。」

蕭燁有些困惑，「那他怎麼會知道我的···」

「你給名片給他了？」方同反問。

「給····」蕭燁緩過神來，自己的名片上就有自己的手機號，這麼推斷來，對方能找到自己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燁子，你竟然懷疑我的忠誠！」方同哭喪著臉，「人家不依嘛，不依不依！」

蕭燁淡淡瞥一眼，沒說話。

方同斂起浮誇的表情，賠笑著拉蕭燁一起坐下。「今天怎麼樣？我看時間也有兩個小時了，總該談了點正經東西吧！」

蕭燁長出一口氣，「嗯，都挺好的。他托我跟你說一句，說我的情況比你想像得更樂觀。」

方同做了個如釋重負的表情，「那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