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慎徹底昏迷之前，感覺到有人在搬弄他的身體，艱難的想要將他拖到某個閉塞的角落，封慎想掙扎，卻完全使不上力。

他傷得太重了，傷口從心臟的下方一路延伸到腰部，也幸好，偏了一點點，不至於這麼快死。

封慎心裡有一股氣，是不甘，是怨恨，卻不知這股氣該對誰撒，悶悶的卡在胸口。

他的腦子裡過了很多事，這些年大大小小發生在他身上的很多事，嘈雜的哄亂的聲音在他耳邊作響，黑色的紅色的血花在他腦海里炸開。

真是煩死了，又煩又絕望。

或許如果再也醒不來，也沒什麼不好。

封慎這樣想著，再次醒來的時候暖黃的燈光打在他身上，是老式的熾光燈，很舊了，開久了管身都在發燙，讓封慎感覺自己也跟著燙起來了。

耳邊是鍋碗瓢盆的聲音，能聞到家常飯菜的味道。

這些都是封慎陌生的東西，即便判斷沒有危險，他還是掙扎著起來，想要走。

有人從廚房走過來，遠遠的站著：「你沒有傷到重要的臟器，但出血量很大，條件有限，我只能對傷口做簡單的縫合。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喝一點東西再走。」

封慎抬頭，是一個穿著襯衫、牛仔褲的少年，端著一個大碗。

封慎因為傷口皺眉：「你救的我？」

那人有些害怕自己，隔得遠遠的沒動：「我很早就在這個診所了，知道你們做的事情特殊。你要是想走，我不攔著。」

這是個黑診所，開著就是為了救自己這樣的人，只是這個診所不是開在黑瓦幫地界，封慎不放心。

還有就是眼前這個男孩子看起來太小了，二十齣頭的樣子，氣質也和這地方格格不入，怎麼說，感覺單純的很。

封慎的傷口疼的厲害，眉頭越皺越緊，他在回想自己受傷前後的各種細節，很多想不通的地方。

大門突然開了，鐵門吱呀作響。

封慎沒動，男孩子端著碗著急的跑過來，似乎想用單薄的床單攏住自己。

進來的人邊走邊喊：「般若，快出來，菜市場那個張嬸知道你今天在，特意給你留的肉蛋堡，你愛吃的雞肉餡，還給你從家裡帶了紅燒肉。」

聲音越來越近，男孩子更是著急，床單蓋住之後，就呆愣的站在封慎面前，企圖完全擋住他。

般若根本擋不住快一米九，全身是結實肉塊的封慎，進來的戚暉一眼就看見床上多了個人，語氣瞬間冷淡：「般若，是誰？」

般若低著頭，小聲的道：「他流血流的厲害，我就把他拖回來了，血止住了，應該沒有生命危險了。」

「怎麼，想讓我誇你？幾天沒見，你膽子見長啊，之前你拖回來的人都是什麼下場你不知道麼，你還要去上學的，能不能考慮考慮自己的安全？」

原來還在上學啊，怪不得看起來這麼小，封慎盯著般若透白的脖子瞧，入了迷。

般若低著頭，沒說話。

戚暉發的火都撒在了一團軟棉花上，語氣降下來：「你帶回來的人你處理，沒什麼大礙就讓他趕快走，我把東西拿到外面，趕快出來吃，別涼了。」

戚暉出了門，般若放鬆來，可能是讓陌生人看到自己這副模樣，轉過來面對封慎的時候般若有些不好意思。

他還端著大碗，問：「稍微喝一點東西吧。」

封慎皺著眉頭，還是點了點頭。

般若把病床搖高，又在封慎背後墊了大枕頭，坐在床邊，一勺一勺的把米湯餵給封慎喝。

米湯熬了很久，厚重的大米香氣，米湯舀起來吹的不燙了才送到封慎嘴邊，勺子微微挨到牙齒，溫熱的稠湯被倒到舌頭上，一看就沒少伺候人。

封慎一直盯著般若瞧，湊近了才發現般若是真的小，也是真的幹凈，他的目光只在隨著勺子移動，一點對自己身份的探究都沒有。

這裡暫時很安全，封慎下了結論。

一大碗米湯見了底，封慎神奇的感覺傷口不那麼疼了。

般若站起來，尋求意見：「快12點了，要不然你在這裡呆一晚吧。」

封慎點頭，被般若攙扶著起來，因為胸口的傷他不自主地把自己的上半身靠著般若。

太瘦了，都是骨頭。

兩人來到一間放著兩張床的卧室，般若的床不挨著牆，靠牆一邊是長窄的桌子，放著不少書和一台電腦。

般若扶著封慎坐下來，問：「你要看電視麼？」

封慎搖頭。

「那你上網麼？電腦連著無線呢，沒有密碼，你想用就用。」

般若想到什麼，快步走出去，不一會回來手裡拿著一疊衣服和封慎的手機。

「你原本的衣服穿不了了，我的衣服又太小，這是之前病人留下來的衣服，我都洗的很幹凈了，你要是介意的話，我待會兒出門給你買一套……」

「沒關係，」封慎抬頭看他：「你去吃飯吧。」

般若一愣，笑：「我給你把簾子拉上吧，你就睡我的床，我待會兒和老師擠一擠。」

簾子從一邊牆拉到另一邊，完全形成一個密閉的空間。

聽到般若走遠，封慎打開了他的電腦。

電腦沒有密碼，桌面是般若牽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網路確實是連著的，般若還登著微信。

封慎點開般若的微信界面，很多未讀消息，封慎一個一個滑下去。

龍的傳人（4）群消息：大哥：小般若這周末是不是又不在？怎麼有集體活動他都請假，周一回來要好好收拾他。

王亦：般若，我明天過生日，就在學校附近的餐廳，你真的不能來麼？

孫老師：般若，學校最近有一個校級的三好學生評選，獎金有兩萬，你填一下表格。

連醫生：小花最近病情很穩定，你別太擔心，學校很忙也不用經常來，我們會照顧的。

封慎盯著發亮的電腦熒幕一直到變暗，才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機。

很多未接來電和簡訊。

封慎播了聯繫人列表第一個，壓低聲音道：「我沒事，後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