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視著我，黑眸像個黑洞，將人的目光全部吸進去。

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在心裡告誡自己，不能心軟，要快刀斬亂麻。我抽出手，並未用多大力氣，情聖卻像受到重創般，重新跪倒在地，止不住地發抖，我這才意識到他身上的寒氣多重。

想去扶起他，但理智牢牢定住我的腳，那一步的距離我卻始終邁不出去。

我緊緊地握住月光的劍柄，盡量不去看他痛苦的模樣。

五指之間縈繞著月光寶劍上的仙氣，仙氣純厚淳然，是屬於師父的仙氣。

我目前的仙力很弱，根本支撐不了我進入一個人的心界，但有了這把被師父仙力加持過的劍，我便可以，斬卻一切情之孽根。

凡劍承載不了多久這麼雄厚的仙力，所以師父給予的仙力維持不了多久，一點要早點……

一定要早點動手。

情聖還在發抖，他的頭頂上有結霜的冰晶，黑袍也布滿了如網絲般的白霜。

寒石階的寒氣是侵入骨髓的，但一般情況下並不會重傷一個人，寒氣持續的時間也不會過份長，情聖的本事我是知道的，這點寒氣不至於將他傷成這樣。

我終於意識到不動勁，忙去拉他：「情聖！你怎麼了！？」

觸碰到他的手，一瞬間居然穿透過去，但是他反手將我的手握住了，竟如火焰般熾熱,灼得我下意識猛得一縮手，心卻猛得涼了下來。

「情聖！」我也顧不得那嚇人的溫度，伸手去扶他的肩膀，想將他扶起來，可我碰到他的衣角，手又穿過了他的身體，這一次我終於知道那不是幻覺。

他的身體比冰塊還冷，卻也虛幻得不真實，臉色青黑交替，他雙眉緊蹙，用力咬緊牙關，即使在昏迷中，也是極痛苦的樣子。

我心裡發著緊，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但知道這絕不是正常的情況，我正猶豫著要不要去問師父，朝邑就探頭探腦地過來了。

她好奇地問：「月亮，你認識他呀！看著確實有點眼熟，他這是咋了，怎麼一副中毒要死的樣子，那寒氣不至於把人傷成這樣吧！月亮，他是不是中毒了？」

我一聽頓時又緊張起來：「什麼毒？你能看出來嗎？有解藥嗎？」

朝邑笑道：「月亮，我哪裡知道什麼毒什麼解藥啊，只是瞧著像，就算我懂現在也救不了他。」

「為什麼？」

「這又不是他的身體，這隻是他的魂識，凡人的軀體怎能輕易上裏海仙山？要救他只能給他身體服藥呀！你瞧，」她一揮手，眼前的情聖忽然消失不見，「看見了嗎，這不是真人，魂識會把真人的狀態表現出來，這個人身上肯定中毒了，這麼虛弱還能走孽海情天路，真是讓人吃驚......欸，月亮，你去哪裡呀？你身體還沒好，仙尊不是讓你好好休息，你跑了我怎麼跟仙尊交代啊！」

我聽了果然停下，回身扯著朝邑的衣袖一同往山下奔去：「那你跟我一起走吧，你懂得多，省得回頭還要找你。」

「啊啊啊？去哪裡呀？仙尊仙尊仙尊，還沒跟仙尊請示呢！」

「人命關天，等忙完這件事你想喝什麼我就給你搞什麼，上天入地義不容辭！」

「可是可是.......」

我不由分說地拉著她繼續往山下去：「沒有那麼多可是，師父那邊我搞定。」

我的仙法不濟，難為朝邑帶著我一起，這樣速度就慢了很多，待到第二天晚上才趕到萬棱城。

站在萬棱城門口，月牙在城門上懸掛著，晚風送來草木的清香。

「月亮，你在看什麼？」

朝邑看著城門道：「再不進去城門就關了，在凡間使用法術還是小心點，若是被哪個人瞧見，把我當做普通的妖就麻煩了，我們趕緊進去吧。」

我應了聲，握著月光劍快步進了城。

入夜，城中各處的燈籠都亮了起來，暖暖的光，卻被空氣中凝重的氣氛染上一絲冰涼的味道。

街邊小商鋪，客人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莫不是一臉凝重。

「唉，這都昏迷五天了，不會醒不來了吧.......」

「別胡說，少城主武藝高強，身強體壯，這點小傷很快就會好了。」

「可我聽說少城主不是受傷，而是中毒了，據說還是為了救驚鴻館的那位聶小姐。」

「啊？真的嗎？先前不是說聶小姐與紫公子定了婚約嗎？怎麼與少城主扯上關係了？」

「誰知道呢，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聶小姐那容貌，換了你你不心動？少城主雖然是天縱奇才，但感情這種事誰又說得准呢，任他是天皇老子，遇到美人不都得手軟身軟。」

「我瞧著少城主也不像是貪念美人的人.....」

「這你就不懂了吧，美人也分種類的，像聶小姐那般定是極品，不然怎叫少城主和紫公子同時傾心，哎，說到這個，你們有沒有發現紫公子跟少城主越來越像了，以前他們只是外形有點像，但風格迥異，如今卻像是同一個人，不肖說穿衣打扮，就連說話的神態語氣都一樣了。」

「嘖嘖，說的你好像天天都見到紫公子一樣。」

那人語調立馬提升了一個度，傲然道：「那可不是，我每隔十日都會去王家堡替紫公子畫一幅像，怎麼可能不清楚。」

我駐足聽了一會，便繼續朝王家堡行去，朝邑也頗感興趣：「竟還有人越長越像，月亮，該不會是你要找的那個人吧？是那個叫少城主的還是叫紫公子的？」

聽到這我忍不住笑了一下：「朝邑，你好傻哦。」

朝邑應景地憨憨一笑，「哪裡傻了，我問的問題不對嗎？」

「對對對，現在我們要去找那個叫少城主的，看看什麼情況。」

「月亮，他是誰呀，為什麼你這麼在意他......他確實跟一般凡人不一樣，有同類的氣息，但他的確是個凡胎，真奇怪。」

「不奇怪，誰讓他是我徒弟呢，我徒弟當然不是尋常人。」

「確實，說實話我有點怕他，他太厲害了，厲害得有點不像凡人。」朝邑感慨著說。

「怕他作甚，別看他冷冷淡淡的，其實外冷內熱，我下山吃的第一頓飯就是他請的。」

「誰讓我是妖精出身呢，怕他是本能，我膽子很小的，還是離這些人遠點吧。」

「他們也沒這麼可怕........」

這就樣東拉西扯，我將自己在凡間的事情講給朝邑聽，越說越起勁，那些過往像流水一樣在心頭慢慢淌過，有些情景都似夢似幻，就像在皇宮那一段，溫柔繾綣，又或是在鮮界，嗜血熱烈，最喜歡的還是在萬棱的日子，清冷的少年像一把鋒利藏鞘的劍，連關心透著一股子稚氣。

「哇，月亮，你的經歷好有意思啊，不像我，數萬年的修鍊枯燥至極，」朝邑抬頭，指著前面說：「是這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