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紫身死那一日，我拼盡全力將他即將散去的魂魄收攏放在紫氣劍里，並把紫氣劍帶回了裏海，而月光劍在心界中已經損毀，我將它埋在了廬州呂宅庭院中的樹下。

魂魄的事我只跟朝邑講了，因為在這除了師父，我最熟悉的人就是她了，這件事我可不敢跟師父說。

我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他的魂魄，朝邑說王紫的魂魄還是嬰孩時期，如果想讓他有機會如正常人般入輪迴，必須將魂魄放在還在腹中的胎兒，最好是剛懷上的，那樣成功率會更大。

轉眼之間，幾個月過去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過去多久了，每天除了師父有事吩咐，幾乎不出房門，大部分時間都在發獃，睡覺，發不了呆睡不了覺時就把房間的格局改來換去，折騰得不行。

後來，朝邑在師父的默許下住進了殿里，樺甸殿除了一個主殿還有兩個大一點的副殿，我住的那間緊挨著師父的寢殿，剩下的都是偏殿，朝邑就住在其中一個偏殿里。

朝邑總說借了我的光，不然她這輩子都沒想過會住在裏海，我覺得她太過誇張，也沒心情過多理會。

朝邑試探著問我後面打算怎麼做，難道就一直躲在房間里不出門，修行也會耽擱，我沒辦法告訴她我怕我出門就忍不住，忍住去萬棱城了。

我也不敢喝酒，喝酒更控制不住自己，心事重重也不能好好修仙，最多看點書偶爾分散一下注意力。

師父也幾乎沒怎麼管過我，從不催著我修鍊，又不知過了多久，師父讓我下山了。

「去看看吧。」

裏海九州的聲音永遠冷靜自持，不帶有任何情緒，好像真的沒有感情，但我知道，他是關心我的。

「不可重蹈覆轍。」他又淡淡地加了一句。

「知道了，師父。」

………………

月已上中天，夜風四散。

萬棱城口，兩個人駕著匹駿馬一前一後向城中行去，在前面的是一個綠衣姑娘，風姿絕絕，是少有的美麗，此時她回頭嬌聲催促，在她身後，高大紅棕色的駿馬上穩穩坐著一個身著淡紫衣袍的少俠，不緊不慢地跟隨在後，聽到少女的嬌嗔只是淡笑不語。

忽然，他停住了馬，望向天邊的月亮，墨黑的眼眸清亮如玉，細長的眉毛被染上一層月光，又不知為何，他抬起手微微擋了一下眼睛，好似照向他的不是月光，而是日光。

察覺身後的動靜，聶琴聲拉了一下黑色韁繩，調轉馬頭，溫柔地朝他道:「晴哥哥，怎麼了？」

他沒有立即回她，翻身下了馬。走到城門口外的一處，抬頭看城上的大字，用手扶著額頭。

寬大的衣袍在他側面散開，讓他的表情變得模糊。

「晴哥哥，月光很刺眼嗎？」聶琴聲笑出了聲。

月光沉默無聲，涼薄如霧，耀眼如銀。

年輕的少俠緩緩放下手臂，衣袖蕩滌著月光，似乎有什麼被他一同盪去。

「我好像看過一個人這樣做，」王晴的聲音有些悶悶的:「可是就是想不起那個人的樣子。」

「是個姑娘嗎？」聶琴聲故意擺出一副要吃醋的樣子。

王晴利落地翻上馬:「是個比你還美的……」

「晴哥哥！」聶琴聲杏眼圓睜。

「大漢——」

王晴哈哈大笑，策馬往城中奔去。

聶琴聲嬌嗔一聲，便驅馬追了上去。

……

我站在城樓上，目送他們遠去。

一滴水珠，在城樓上不知名的某處暈染開，城上的月光如霜般鋪開，將那滴淚珠覆蓋成淡色的痕跡。

一聲嘆息在月下傳來，裏海九州不知何時來了，在我身後站了許久，最後，他輕輕抱住我。

「裏海月亮，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