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出來很不可思議，但衛廷之確定自己的確是重生了。

上輩子他和六皇子梁稷是死對頭，兩人要是碰到面沒有個電光火石戰火四起，那絕對不會罷手。

他也時常納悶，這梁稷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放眼朝中那麼多奸臣不管，偏生愛與他作對。出門十日，九日半兩人都能碰到，實在蹊蹺。

可後來衛家變天，是這個死對頭為自己冒死上諫，最後被處以炮烙的極刑。

他分明是個高高在上的皇子，名震天下的文賢王，並且馬上就要奔赴封地，自立為王。

何必為自己丟了性命？

這份情誼，他自然也是明白。

衛廷之坐在暖爐旁邊，灰炭燒的通紅，他端了杯茶若有所思的想著前世的種種。

「太子駕到！」

太監那聲尖銳的聲音打斷了他有些胡亂的思緒，衛廷之渾身一個激靈看去，太子梁硯穿了身兒銀灰色狐狸毛大氅，舉止優雅，頗有當朝皇帝的風範。

眾人一一起身行禮，梁硯禮節性的擺手免了禮，眼睛似笑非笑的從衛廷之臉上掃過，最終停在了他不遠處文清的身上。

衛廷之冷笑，坐回太師椅一口接一口的呷茶。文清那邊兒已經有些慌了神兒，湊到他跟前兒用胳膊肘推了他兩下：

「你說這太子總看我幹什麼啊？」

衛廷之落杯，不陰不晴的回頭看他一眼，涼涼的說：「許是瞧你好看，便多看兩眼了。」

文清伸手摸摸自己的下巴，滿臉狐疑：「我又非女子，哪能瞧出好看來。」

衛廷之沒說話，他現在的重中之重是如何能夠選上六皇子的伴讀，上輩子他不屑，可這輩子不同了。

人家都為自己死了，而他又向來是有恩必報的人，成為伴讀，報恩的機會自然也大了。

其次他也實在不愛理會文清，這人面慈心黑。上輩子就是他誆了自己，導致全家滿門抄斬。再理他豈不是傻子？

沒多大會兒，太監就敲起了鑼鼓。扯著紅綢的賽場更是熱鬧至極，商陸和紅綃挎著胳膊站在後面，滿臉興奮的竊竊私語。

梁稷跟在皇帝的後頭，步子利落的坐到梁硯的旁邊，衛廷之抬頭看去，太子那雙眼睛還掛在文清身上，他不鹹不淡的撇撇嘴。

第一輪是文試，題目是天下興昌。照著衛廷之的性子，這簡直易如反掌，可他如今醉翁之意偏在酒，寫了幾句，之後基本離題。

第二輪是武試，上輩子他雖說志不在武，但既然想報效朝廷，也算是略知皮毛。前兩局還堅持下來了，第四局徹底被打敗。

最後一輪是考驗眼力，文清向來懂事，立刻就弓著腰給梁稷捧了個手爐過去，接著又狗腿子似的倒茶擦靴，將人伺候的妥妥帖帖。

衛廷之許是有些緊張了，剛端了杯茶過去，腳下一滑，茶杯里滾燙的熱茶全都潑在了梁稷身上。

身邊的宮女太監們驚呼一團，連帶著有點年歲的掌事姑姑都掐著腰怒斥：

「哪家的這麼不懂規矩？！」

梁稷皺著眉，陰沉著臉看他一眼。須臾冷哼著扭過頭去，鑽進後頭更衣。

衛廷之這下慌了，他忐忑的坐回位子上，冷眼看著其他人諂媚討好不作聲。

半天，梁稷換了套新衣裳出來，墨色貂毛綉鷹大氅，看見衛廷之的時候臉色難看了幾分。

最終的結果當然是由皇帝宣布，衛廷之心如死灰的琢磨著回去再重新想個辦法報恩。

還沒等他回過神，就感覺似乎有人喊了聲他的名字，商陸一臉喜色的推搡他兩下：

「三爺，快謝恩啊！」

衛廷之愣了愣，這才發現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了他身上，他連忙掀袍起身，跪在地上實實在在的磕了三個頭，高唱：

「謝主隆恩！」

「我不同意。」梁稷呷了口茶，始終看都不看衛廷之一眼，站起身兩手交疊對皇帝行了個禮：「父皇即是為我選伴讀，自然該選個機靈些的。這般蠢笨，恐怕不合適。」

恩人一夜變混蛋怎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六皇子此言差矣！」衛廷之站起身，撞的茶桌晃了晃，他屏息沖著眾人施了一禮，目視梁稷：「雖我不夠通透，但也自知學無止境。六皇子乃人中龍鳳，如何還沒得這點存人肚量。」

「朽木不可雕也。」梁稷冷冷看他一眼，嗤笑：「恐怕有心學，也沒長那個腦子。」

衛廷之倒吸一口氣，氣的鼻尖兒都紅了。剛準備說話，就聽見上頭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

「夠了。」

眾人看去，紛紛起身行禮。皇帝笑著看了眼衛廷之，隨後將視線落到梁稷身上，驟然變冷。

「這位公子所言不差，既然不會自然該學。稷兒身為皇子，要有容人之心。」

梁稷還要反駁，被旁邊年長的太監拉了拉衣袖，直得將話咽了回去。

太子笑笑，神態悠閑：「既然六弟不喜歡這憨貨，那父皇不如再賜他個遂心的，也省得六弟日後心有怨懟。」

衛廷之看了梁硯一眼，他這話明著看是替梁稷圓場，暗中卻將人按了個死罪名。果然皇帝臉色不善，冷哼了一聲：

「那便你自己再選一個吧。」

梁稷轉過頭，掃過眾多官家公子，最終停在了文清的臉上，伸手一指：

「就他吧。」

文清一愣，連帶著衛廷之也驟然轉頭，臉上都是不可思議。

上輩子就是文清入宮成了伴讀，最後才搭上了太子梁硯這棵大樹。

絕對不能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