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應弘其實不怎麼喜歡如今身處的這座城市入夜之後的樣子。

像是個落魄之後破罐子破摔的浪人一樣，每處點著的燈都書寫著他一段靡亂的情史。

也不怪鄭應弘這般想，因為他自己比著這浪人也好不了多少。

雖然他本身不想做成這個樣子的人。

一個不留神，手腕又被身下的人給狠狠咬了一口，鄭應弘輕喘著低下頭，伸手毫不客氣地對著余希岩的臉啪啪打了兩下。

「你以為你是產婦嗎？」

「老子最討厭有人在跟我做的時候走神。」余希岩冷笑著撐起身，背靠在沙發上重重喘了口氣，「能做就做，不能做就滾。」

「剛剛還被幹的一副盪樣，現在怎麼就翻臉不認人了。」鄭應弘湊過去，本來要落在余希岩唇上的吻因為對方的閃躲而停在了半途。

心裡突然就來了反感。鄭應弘中途退出，起身去了浴室自行解決。

出來的時候卧室的燈已經關了，鄭應弘借著浴室的燈光看到了余希岩給他放到床邊的衣服。

「明天我不過來，下午的時候你自己去公司上聲樂課。」拿起襯衫套上，扣扣子的時候才發現最上面的幾顆都在剛剛的混亂中被扯掉了。

「我可不知道你明天有假。」余希岩悶聲開口。

「我並不需要守著你去上聲樂課。」

余希岩聽著床尾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心裡越來越彆扭，「你就不能在這裡留一晚？真當我是你炮友了做完就走？」

鄭應弘手下動作一停，但片刻後又恢復了正常，「車我停在了車庫。」

「開走就好，我又沒有駕照。」

最後一件衣服穿上，鄭應弘理了理襯衫的領子，只覺得越發的不耐煩和焦躁，「以後沒事我就不過來了。」

余希岩聽了這話翻身坐了起來，「你這話的意思是對我厭倦了嗎？還是你終於發現了男人沒有女人好抱？」

「我只是擔心以後被撞破了要焦頭爛額的替你擦屁股。」

「我又沒說不對你負責。」

「我不需要你負責。」

鄭應弘關了浴室的燈，走出去之前扔下了句沒什麼感情的「晚安。」

「滾吧。」

初夏的夜晚還是有些涼，鄭應弘走在大街上冷不丁被風吹得一陣哆嗦。他裹緊了衣服，開始回憶這半年來跟余希岩扯淡的關係。

他不是沒有對余希岩動過感情，也不是只對余希岩的身體感興趣，但是那些感情實在是太淡，沒過半年就耗沒了。

其實說來，他剛剛的推脫之詞也並不是沒有任何的依據。余希岩現在是公司的當紅藝人，如果到時候真的出了事的話，公司一定會把他摘得幹幹凈凈的，倒霉的只會是他這個經紀人。

鄭應弘沒膽子繼續這樣玩下去。

他跟余希岩，一個在地上一個在天上，路子不同身份不同，沒有真愛的話說什麼都沒辦法走到一起。

「嘶……這鬼天還真挺冷。」鄭應弘吸了吸快要賭上的鼻子，在路邊的自動販賣機買了罐熱咖啡拿在手上暖著。

街邊的每處建築上都還有窗口亮著讓他覺得曖昧不明的光，看得他一陣陣的反胃。

無心再跟這夜色糾纏，鄭應弘伸手攔了輛車回家。

走進樓道，鄭應弘跺腳震亮聲控燈後數著台階上樓。

從一樓到他家門口一共是138級台階，三樓到五樓的聲控燈壞了之後一直沒修好，他住在四層，恰好透不過光去。

腳步回蕩在樓道聽上去有些瘮人，不過這段路鄭應弘已經走了好幾年，這點聲響嚇不到他。

他不怕鬼神，只因他認為比鬼神更可怕的還是人。

所以當他數了138次在自家門口踢到了一個什麼東西之後，明明知道是人但還是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誰？」

對方沒有任何動靜，安靜到甚至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鄭應弘彎下腰順著自己剛剛踢到的地方摸了摸，發覺這人是坐倒在自家門口並且好像已經沒了意識之後剛剛才下去的冷汗又被嚇了出來。

不會是個死人吧……

鄭應弘顫巍巍地摸出手機點開手電筒筒沖著這坨不知道從哪來的傢伙照了照，又伸手摸上他的頸間，發現頸動脈跳的還算起勁兒後終於鬆了一口氣。

既然還活著那就跟他沒有半毛錢關係了。

鄭應弘起身打開門，摁亮玄關處的燈之後扭頭又看了門口的傢伙一眼。

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似曾相識的感覺讓他腦子空白了一陣，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門口的人已經好生躺在了他家的沙發上，並且在幾秒鐘之後緩緩睜開了眼睛。

鄭應弘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警覺地看著剛醒過來的這個人。

剛醒過來的人也直勾勾地盯著他看，看了許久之後從口袋中摸了張照片出來舉在半空，視線在照片和鄭應弘之間轉來轉去，似乎在比對著什麼。

鄭應弘突然想到了某些電影中殺手拿著照片去尋找目標的場面。

不過這人看著獃頭獃腦的，應該不會是什麼殺手。

獃子對比了好半天，終於滿意地笑了起來，對著鄭應弘溫柔地喚了一聲——

「少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