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朧，燭光搖曳。

在這無人問津的幽靜院落里，一襲白衣的上官墨白伏在房檐上，透過朦朧的薄紗窗注視著屋內相對而坐的兩人，眸色幽深。

屋內，穆少卿望著對面陷入深思的南宮彥舟，自己的思緒也有些飄散，記得初次與他相見，少年一襲紅衣英姿勃勃，意氣風發；如今他亦是一襲血色紅衣，卻已是滄海桑田，再無當年的半點影子。

南宮彥舟自從再次見到穆少卿，他便知道，機會來了。

「穆丞相，你可知道這世上最厲害的東西是什麼？不是權勢滔天，不是神功蓋世，而是——情。人人都說楚彥舟罪惡滔天，死不足惜，又豈知他不過是為情所惑的傻瓜而已。」南宮彥舟短暫的沉默之後，淡淡的開口。

「你與陛下••••••」穆少卿不願相信，腦海里不斷閃過的片段卻在真切的告訴他事實便是如此。

「是，如你所想。五年前，弱冠之年的楚彥舟自負武功卓絕，智謀雙全，不甘心只待在宮牆內的四方之地，一心想闖蕩江湖，便留書出走。初涉江湖的他不知江湖險惡，不久便結識了一群所謂的江湖朋友，又豈知自己早已落入別人的圈套。四年前，洛城郊外的一座破廟裡，那些人終於露出了真面目，利用他的信任，在他的食物中下了化功散，等他明白過來時，一切已晚，那些人不僅搶了他所有的盤纏，還對他起了不該有的心思，他想反抗卻又無能為力，眼睜睜的看著那些人逼近，不斷撕扯自己的衣服，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嘗到了恐懼的滋味，等待他的卻不僅僅是這些，隨著衣服被撕成一條一條的，他的下腹竟有一股熱流迅速攢動，原來那些人在化功散中混入了陰陽和合散。那一刻，他體會到了比死亡更恐懼的存在，就在他意欲咬舌自盡的那一刻，他聽到了天下最動聽的聲音，那就是慕容雲天，他像天神般出現，給絕望中的楚彥舟帶來了希望。他以一己之力殺盡了那些敗類，自己背部卻中了一刀，然而他卻不顧自己的傷勢，抱起楚彥舟跳進了不遠處的洛河，借著冰冷的河水以及他的內力幫楚彥舟消除了陰陽和合散的藥力，然而經過那一系列的驚嚇與折騰，楚彥舟陷入了昏迷，慕容雲天竟衣不解帶的照顧了他七天七夜，相處不久之後，他突然消失了，那時楚彥舟便無法自拔的陷入了他用心編織的愛情陷阱，待他再次出現，為了他一句此生不負的諾言，楚彥舟毅然決然的拋棄了自己的國家和父母，一心隨他去了大燕。只是那時的楚彥舟做夢也想不到他最終換來的卻是那樣的結局。」

「你是說你所做的陷害忠良，通敵叛國的事情，陛下全都知道？不••••這不可能。」穆少卿依然不願相信他誓死效忠的陛下竟是如此卑劣之人。

「呵呵，穆丞相此刻依舊相信這些是楚彥舟所為？你可知道，楚彥舟為何會在所有御醫束手無策之時恰好治好大燕先皇的頑疾？你又是否知道你的父親——太子太傅為何會無疾而終？你又是否知道大燕的其他皇子為何會一一下獄？楚彥舟不過只是一個幌子而已。先皇是被慕容雲天下毒，他以此讓楚彥舟成為國師，為他鋪開奪嫡之路。太子太傅是被他招攬的蠱娘下蠱致死，其他皇子也皆是他用卑鄙手段陷害入獄，所謂的叛亂造反也只是他逼先皇讓位的手段，而楚彥舟從頭到尾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幫他背負了所有罪名罷了。」

現在想來，自己的確夠蠢，那人自始至終從未碰過自己，自己卻天真的相信他所說的：彥舟，待來日我君臨天下，你我洞房花燭，我才有資格得到你。

「！！！」父親竟然是被害死的，是被自己奉若神明，誓死效忠的主子害死的。

南宮彥舟的話猶如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穆少卿的心徹底寒透，仇恨在隱隱滋生。

看著穆少卿徹底失去血色的面龐，望著他不斷變換的眸色，南宮彥舟明白他的目的達到了，不再言語，也不再理會那人的反應，他緩緩起身，推門而出。

夜風刺骨，南宮彥舟微微攏了攏衣衫，邁步走出院落。

「戰王既然來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彥舟，我•••」一直尾隨而來的上官墨白沒想到南宮彥舟早已發現自己的存在，短暫的震愣便回過神來，行至南宮彥舟面前，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戰王對之前聽到的故事作何感想？」

「彥舟，原來你我分別之後，你隨他去了大燕。我們的經歷何其相似，他救了你，你愛上了他，去了他的國家；你救了我，我••••我來了你的國家。」

話說至此，南宮彥舟又豈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然而情愛與他而言，已是禁忌，他不想再嚐試。

「呵，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他。」你不會像我這般蠢，我也不會拿感情做籌碼。

「彥舟，過去的已經過去，忘了他你才能獲得新生，我們•••••」上官墨白心內明白南宮彥舟告訴穆少卿這些事的目的，但他卻不想南宮彥舟一直活在怨恨和報復中。

「忘了？忘了一切就真的能當做不存在嗎？心頭的刺，你不去想，就真的感覺不到痛嗎？不，自欺欺人的事，我南宮彥舟絕不做，我要徹底拔掉那根刺。」

「好，彥舟，讓我來幫你拔掉那根刺，我一定會讓你恢復如初。」

彥舟，慕容雲天竟敢那般傷你，我上官墨白定不容他。

「你有何目的？」對於身份依舊不明的上官墨白，南宮彥舟從來就不相信他所言。

「彥舟，你信與不信，我都只想告訴你，你的目的就是我的目的。」

上官墨白的話很動聽，然而南宮彥舟卻不以為然，只是靜靜的注視著天邊的那一輪冷月。

夜很冷，但冷不過人心。

上官墨白，情話再動聽又如何，或許它便是那穿腸的毒藥，你亦是出身帝王之家，你亦是有著一統天下的雄心，誰又能保證你不會成為第二個慕容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