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雲舟昨天逃了一晚上，今天上午又被一番折磨，已經有將近三十個小時沒有合過眼。

手腕上的手銬換成了粗糙的麻繩，磨的他手腕子淤青紅痕一片。頂著正午的太陽，雖人被吊在樹下陰涼處，也還是夠嗆。

蔣雲舟只感覺自己置身於一個大火爐子里，熔熔的熱氣從地表而來，蚊蟲受了血腥味而來，叮咬他的皮膚。起初他還覺得疼和癢，後來人漸漸也麻木了。

40度的天氣，熱的一邊的軍犬趴在地上伸出舌頭,大口大口地喘氣。

在玄月國，雨季與旱季過渡的的五月，是當地最熱的時候。這時的玄月國，氣溫居高不下，尤其是中午，沉悶幹燥。

他的唇幹涸的破了一道口子，血便順著嘴角淌下。他渴的舔了嘴角的血，喉嚨像是被滅火器的幹粉撲過……

渴......

那種生理極限對於水的渴望充斥著他的腦子，他只覺得渾身軟綿綿的，連自己的心跳聲也聽的越來越清晰，最後意識漸漸模糊……

都說人死的時候，腦海里的畫面，會是印象最深，記得最牢的......

十八年前。四歲的他被拐，幾經輾轉，在臘月的時候被弄進了梨花村的一個農戶家裡。那是冬天，山中已經一片衰敗之景。

低矮的小屋，紅磚露在外面，屋瓦上結滿了青苔。

蔣富貴抱著他，低頭進入低矮簡陋的小屋。因為用柴火燒火的原因，屋子被熏的黑漆漆的，也沒有什麼像樣的傢具。

蔣富貴一把把他放在床上，他被餵過了不知是什麼的藥，整個人看起來痴痴傻傻。只是嘴裡喃喃自語，「星星......」

「星星......」

趙美麗埋怨道，「你買也不買個機靈點的，買個傻子有什麼用？」

蔣富貴拿水瓢喝了一大口水，罵道，「還不是你這個婆姨！連個蛋都下不出！非要斷了我老蔣家的根！」

蔣富貴又道，「你知不知道要一個男孩有多難得！就他！花了我二十年積蓄！你還想要聰明伶俐的，你有本事你倒是生啊！」

趙美麗那張長滿痘痘的雀斑臉別過去，跑去隔壁豬圈餵豬，淚水一下子湧出來。年輕的時候幹農活小產了，便再也沒能有孕。也虧是蔣富貴還算厚道，沒有和別人亂來。

她想，這孩子傻不傻的，也都是他們的孩子了。

有風吹過，隔壁豬圈的臭味便席捲而來。蔣雲舟伸手捂住鼻子。

蔣富貴看著那白白凈凈的孩子。他穿著一件髒兮兮的黑色羽絨服，裡面是件藍白棱紋交織的毛線背心，看得出那件毛線背心是手工織的，毛線很柔軟細膩。

蔣富貴心想，這孩子因該出生在一個富裕家庭。

他長的很好看，五官精緻，睫毛很長，像個瓷娃娃一般。若不是個傻的，也輪不到做他兒子。

蔣富貴來了興緻，坐到床邊，看著那小娃娃道，「娃兒，叫爹。」

那小娃娃只是睜大一雙眼睛，嘴裡喃喃含糊著，「星星......」

他的聲音很小，蔣富貴沒有聽清楚，蔣富貴湊到他耳邊，算是聽清了，他是在說「星星」。

蔣富貴一把抱起他，粗糙的胡茬貼著他的臉，狠狠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星星？娃兒，你以後就叫蔣星。」

蔣富貴又複述道，「蔣星！」

胡茬雜的他生疼，他是在十月的時候走失的，幾個月來的輾轉，又被餵了不知道什麼東西，日日都是擔驚受怕。他就像一隻受傷的小鹿，眸子里只有惶恐。

蔣富貴抱著他，握著他柔軟的小手，「快！叫爹呀！」

蔣富貴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娃兒，叫爹呀。」

這一個動作嚇到了蔣雲舟，他一口咬在蔣富貴手臂上。

蔣富貴連忙拉開他，這一口咬的勁挺大，手臂上印著一個深深的牙印。

蔣富貴惱火了，一把把他按在腿上，粗糙的手扒了他的褲子，就朝著他屁股抽去。他的屁股只有蔣富貴巴掌大小，抽了五、六下就已經紅彤彤一片了。

誰知蔣雲舟也不哭，起先掙扎了幾下，後來就不動了。蔣富貴怕徹底把傻兒子給打的更傻了。

便一把提起他的褲子，「爹不打你了。不打你了......」

當天夜裡，他發了高燒。小小的人兒臉上通紅，渾身滾燙。他像在沙漠里迷失方向，頂著炎炎烈日，漫天黃沙撲來，只覺得心慌氣短……

蔣富貴拿著一個木頭水瓢，小心翼翼的餵給他水喝……

水......

他再次艱難的睜開眼睛，卻不是小時候，也不是蔣富貴。而是秦珩折了一片樹葉子，往他嘴裡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