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大的人在疾病面前，排除其他因素，顯得格外的渺小無助。母親平時幹練好強，神采飛揚的模樣被蒼白虛弱的樣子取代，千言萬語都不知從何說起，景凌天俯身珍惜地擁抱了母親，在一旁的椅子坐下，聽母親念叨著企業的事，他只是讓母親安心休息，吩咐人照顧好母親後，即刻開車直奔酒吧。

自從出了事故後，景凌天幾乎不怎麼進酒吧，一門心思都在那時而清冷時而體貼、欲迎還拒的程文身上。而且，從那之後，他對酒吧里打扮開放，拋媚眼的正妹漸漸失去了興趣。

酒吧燈光閃爍斑斕，踩著鼓點的音樂，迴響的旋律，他不明白同父異母的哥哥景伊為什麼和他約在酒吧這種喧囂的地方見面。幾年前，他只覺得這個雖然比自己長一歲的哥哥身高不及自己，但體內蓄養的能量，隱藏的後勁卻是不容小覷。

再見哥哥景伊，才發現他的身高幾乎與自己持平了，依舊一副讓人捉摸不透的模樣，那內斂的眼神，深不可測的深邃。

「Margarita，thank you.」

「給我來杯血腥瑪麗。」景伊微眯眼地看著酒保作秀嫻熟的調酒畫面，「這雞尾酒是不是紅得血腥，令人不安？」 他隨即將視線轉移到嚴陣以待的景凌天身上。

「但這喝起來是加了番茄有益健康的雞尾酒。」景凌天不知他是何用意，只見景伊接過血腥瑪麗，輕飲一口，「表面駭人的事物，實際上並不可怕。反之，表明平和如水的事，隱藏在裡面的東西不一定表裡如一。」

「想說什麼？」 景凌天不喜歡拐彎抹角，早些年在國外生活，並不習慣於揣測語言中的隱晦意思。

「你希望聽到什麼？」景伊舉起血腥瑪麗，輕輕地搖晃。

景凌天急速地飲了口Margarita，穩穩地置放酒杯，目光肅然，語氣堅定，「為什麼要和親人針鋒相對？」

「親人？」景伊輕笑，晃動的血腥瑪麗，那妖冶的紅，顯得格外惹眼，目光剎那凌厲，「於我來說，已經沒有親人，你認為我不近人情也沒關係，我只是拿回本屬於屬於自己的東西。」

「我知道，母親對你並不好，可你沒必要逼她逼得這樣。」景凌天越說越沒了支撐，母親對景伊做的事，全然概括出來就是「謀財害命」這四個字。

「如果你站在我的位子，體會我一度的絕望，無可奈何的迷茫，多次艱難的抉擇，你就不會這樣想。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只在商場上廝殺，並不屑派人暗算對手。」景伊斜睨了臉色稍變的景凌天，嘴角露出滿意的笑。

這樣含沙射影地揭露母親所犯的惡行，景凌天心中有如梗著東西，又自知理虧，覺得沒必要再談下去，站了起來準備結賬。

「這麼急著走？有一件有趣的事要告訴你，你不想聽？」景伊不慌不忙又輕啜了血腥瑪麗，「就像這杯血腥瑪麗，表面看到的與喝下去的感覺，可以顛覆你原本的感知的事，你不想聽？」

「你到底想說什麼？」景凌天心裡隱隱不安，除了母親，能影響自己情緒的人恐怕只有程文了，難道……

「收養的寵物，如果都可調查之前的成長經歷，經過幾任主人，主人都是怎麼馴化的，豈不是有趣？」景伊起身，毫不設防地站在景凌天眼前。

「你這話什麼意思？」景凌天將程文對號入座，眉頭微蹙，景伊付之一笑，「賬不用結，已記我賬上。知根知底才能相處得長遠，我只說這麼多，你好自為之。」景伊經過扭動身軀熱舞的人群，淹沒在人海中，留下景凌天陷入片刻沉思中。

一走出酒吧，景凌天就給彭壁打了電話，「去調查程文的過往經歷，秘密進行，不要透露給任何人。」

「景總，為什麼要調查？他是犯了罪還是有什麼污點？」 彭壁疑惑地詢問，景凌天劈頭蓋臉地回覆，「讓你調查就調查，哪來那麼多廢話！」接著掛斷了電話。

這樣性格冷清，不苟言笑的男人，之前也被人收養過？景伊話中「馴化過程」這一詞使景凌天渾身不舒服，他的所有物不容褻瀆，現在不允許，如果之前的事過於不堪，他能忍？

自從上次經紀人Carl與大牌明星黃卓佑談話後，接下來的廣告拍攝順利，並未出現一言不合的衝突事件。大家只覺得資深經紀人Carl處理事情就是完美而妥帖。

黃卓佑除了拍廣告的時候表現出容光煥發、精神飽滿的模樣，其他時間眼裡卻悄然帶著孤寂和落寞，這是程文幾次無意間對上他的眼睛看出來的。

午間程文找不到戴高恩在哪，認不清方向，誤入了黃卓佑的化妝室，他淡淡說了句，「不好意思，走錯化妝室了。」黃卓佑見他要退出去，朗聲道，「我不介意，你介意和我坐一會？」

程文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注意到黃卓佑落寞的眼神，覺得不進門不近人情，遂進了門，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下。

「謝謝。」黃卓佑凝視程文白皙的臉龐，還有眼角的淚痣，「你的淚痣長的位置剛好，恰好可以為情所傷。」程文回看他的眼眸，「我不太信這種說法。」雖然，已經在他身上得到應證，他卻只當是巧合，這是一些曾讓他傷心欲絕的巧合。

「你不怎麼說話，圈內這麼靜的人很少見。」黃卓佑視線掃過程文全身，「如果我沒猜錯，你不喜歡女人。」同類的敏銳嗅覺，黃卓佑總是能輕易地感受出來同種氣息，可他並不能直白地說出來。

「這是個人的偏好。」程文屏息凝神了幾秒，才心平氣和地回覆了。

黃卓佑倏然站了起來，走到程文身邊，一手按住程文的椅背，將他圍困在臂膀間，語氣曖昧，「和我試試怎麼樣？」程文移開目光，扭過頭，「請不要亂開玩笑。」

「如果我是認真的？」黃卓佑俯下身，成熟的男人的氣息顯得格外危險。

有人打開化妝室的門只開了個縫，隱約看到大牌明星黃卓佑俯身湊近新人Ryan，心驚地停住了手。雖然是個背影、臉也被擋住，但這視覺就像是在親吻Ryan的額頭，那人迅速打開手機悄然照了幾張照片，趕緊退出去了。作為八卦爆料肯定能賣個好價錢，那人沾沾自喜地左顧右盼，確定沒人注意到，匆忙離開了。

「除了Carl，你不會再認真。」程文的語氣平和卻極有穿透力，狠狠戳中黃卓佑內心最柔軟的地方。黃卓佑直起身，怒目而視，「你知道我們的事？」

「不知道。是你一見到Carl的眼神，告訴我的。」程文有驚無險地起身，準備走出化妝室。

「所以你會向媒體爆料？」 黃卓佑內心不安，甚至想在此掐住程文的喉嚨威脅他，現在的成果是犧牲了太多東西換來的，他絕不允許自己現在所出的位置受到任何威脅。

「不，走出這個門，我會將你們的事忘了。Carl是好人，雖然有時口不擇言，卻是刀子嘴豆腐心，只是……你沒有珍惜他。」

「沒有珍惜……」黃卓佑看著程文遠去的背影，隕落在自己構造的繁華世界中，久久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