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方遠一把推開毛栗子，擋在他身前，怒氣湧上心頭，表情陰沉的嚇人。

「噁心，死同性戀！天天纏著我哥，你不噁心嗎？我哥才不會喜歡你這個x子。」

方遠聽見那句我哥，楞在了原地，他沒有發現的是，在身後被護著的人臉色更加難看。

林杉聽到最後一句時，他整個人如同受雷擊一般，腦子裡所有的理智瞬間消失，拳頭就直接狠狠的招呼上這個煩人的喇叭臉上。

「滾！」

「嘭！」身體碰撞的悶聲響起，還伴著挨揍人的一聲慘叫，「啊！」

張放捂著自己那被打腫了的臉，滿臉的不可置信瞬間變為幸災樂禍。

「你敢打我？！姓方的你等著，毆打隊友，我去告我哥去！」

「打你的是我，你杉哥，睜開看清點，只管告。」

林杉一甩手腕，朝張放親切一笑，囂張跋扈的氣焰倒是半點不弱。

事情發生的太快，作為旁觀者的方遠本來也想揍他，但是他是隊長的弟弟，打了隊長得難堪，於是他只能忍了下來。

現在，這一下，剛剛準備忍下的那口氣突然就呼出去了，方遠倒是難得覺得暢快了，「謝了。」

「…咳，不用謝。」林杉下意識的咧嘴朝人燦爛一笑，手裡的拳頭鬆開，隱隱還在回味著剛剛的觸感。

方遠以為他打疼了手，沉思半晌，最後才做了決定，上前拽著人直往外走，「跟我走。」

算了，好歹人家幫了忙動了手，還是要好好表示謝意的。

「嗯？行，遠哥說哪去哪。」林杉留意到抓著自個手腕的手，觸感柔軟。

方遠修長的指節在自己黝黑皮膚下襯的更加白皙，像塊珍貴的玉石。

兩人一路上隨意的聊起來，主要還是林杉在問，遠哥有一搭沒一搭的。

「遠哥，剛剛那是誰呢？尖嘴猴腮那個。」

「張放，隊長弟弟。」

「隊長弟弟？你們隊長不管管的？」

「沒啥，你別管。」

「哪能不管呢，也就你這好欺負的樣，下回再有這事你就跟我說。」

方遠的腳步一頓，穿進了一個小巷子，周圍熱熱鬧鬧的聲音一下子靜了下來。

林杉隱約感覺到遠哥的情緒不太對，兩人的腳步聲一前一後的在小巷子里回蕩。

「……你為什麼要幫我？」方遠如清泉般動人的嗓音染上幾絲猶豫。

「那人罵人太難聽了——」而且我也是同性戀。後半句話被林杉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剛認識就討厭他，就因為那句話？」走在前面的方遠停了下來，轉過頭，因為上半身籠罩在屋檐的陰影之下，臉上的表情看不太清。

「嗯。」一貫擅長打岔玩笑的林杉難得認真了起來，手指摩擦著衣角。

「你…不覺得噁心嗎？」方遠的聲音突然變得很沉重，最後幾個字眼幾乎含糊在了喉嚨里。

「你覺得噁心？不過是湊巧喜歡上的人是同性而已，這不是正常的很嗎？」林杉有些疑惑的應到。

方遠的人生中，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話，與之前刺耳的謾罵完全不一樣。

眼前的毛栗子好像在散發著一種光芒，亮的刺眼，卻又溫暖，讓人情不自禁的靠近，方遠的聲音幾近哽咽：「是啊，不噁心，不過是湊巧喜歡上，而已。」

「嗯。」

剛剛沒提還好，一提這事，林杉就想到那個叫張放的人說的話。

唉，看來遠哥多半是喜歡那個隊長吧，來遲了來遲了。

林杉的愛情的花朵剛剛冒出一個芽兒就被掐滅了，只得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不過還沒在一起，還有機會，更何況就算作為朋友也不能讓他受了欺負，這事兒還不能就這麼算了。

想到這，林杉也不多想了，上前哥兩好的一把攬住遠哥的肩，半個身子都壓了過去，又恢復那一貫樂呵樂呵的樣子搭著話。

「遠哥你這走的小巷子，是準備去哪呢？黑黑的，沒有燈。」

幽幽沙啞的語調湊在了方遠的耳畔，熱氣呼出怪癢的。

方遠剛張嘴，還沒來得及懟，這毛栗子瞬間又變一轉語氣，開始自我誇讚了到：「難道是要拐賣年輕帥氣的我嗎？既然是遠哥，那我也只能妥協了。」

「…能吃辣嗎？」方遠腦子裡的惆悵一掃而空，反倒是這毛栗子說出來的話更加讓人覺得頭疼，這人是成天都在想什麼呢。

「誒，這拐賣還帶挑口味的？真講究！但是我不太會吃辣，也就個中辣口適合我。」也就這毛栗子叨叨的一會兒功夫，方遠已經領著人走到了目的地。

小巷子前突然出現了一大片熱鬧的街，林杉跟著遠哥暈暈乎乎走了半天，這一看周圍，竟然是學校外出了名的美食街。

往常的路得走半晌，這小路轉轉幾圈居然直接就到了，暈乎一路的林杉更加崇拜遠哥了。

毛栗子崇拜的目光幾乎化作實質，他真誠又毫不掩飾的誇讚遠哥，都不帶停的，「遠哥真的好厲害，這麼繞的巷子真也就只有你懂了。」

毛栗子碎碎呼呼的話太過細碎根本聽不完的，但是又一次把方遠單薄的臉皮給誇紅了。

同時，眼尖的路人似乎是發現了什麼，周圍經過的路人頻頻回頭，有幾個小姑娘明顯的停頓拿起手機，臉龐上寫滿了猶豫。

天，這毛栗子的臉也太招人了。頭一次被這麼多人留意，方遠覺得很不習慣，尤其是四周的人都在看他，不對，看他身邊的人。

滿心想著趕緊走的方遠頓時加快步子，連帶著林杉也一起，兩人勾攬著肩走的飛快，活似一場疾走競賽。

終於，在我們遠哥單薄的麵皮紅出血之前，來到了一家串串店。

「常回家串串店，這名字有點意思呀。」心情舒暢的毛栗子仔細一看店名，頓時樂了。

方遠倒是罕見的熟練的走進店裡，挑了個靠窗的角落放下東西，就跟真回到自己家似的，往窗口一喊：「劉哥！」

「呦，小遠今天帶同學來了噻！那不得了，哥馬上出來。」熱情厚重的嗓音從窗口傳來，沒多久就見一個壯實的中年男子端著個托盤走了出來。

「劉哥好，我叫林杉，是遠哥隔壁班的同學！」林杉笑露八顆牙齒，這好看討人喜的很，親切的跟著方遠喊了一聲劉哥。

「哎哎，坐嘞，小遠的同學叫我一聲哥，你兩就都是我弟弟了，別客氣，儘管吃！哥今兒請客！」

劉帆樂呵的拿起汗巾一擦臉上的汗水，利索的擺上串串，又端來一大鍋飄滿辣椒的油鍋，點上火就打聲招呼，忙著招呼別的客人去來了。

兩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店內熱熱鬧鬧的氛圍籠罩著，方遠比起之前，整個人明顯放鬆不少。

他望著鍋里翻滾的串串，眉眼嘴角都彎彎的，似乎滿是期待。

「遠哥好像老闆很熟啊。」林杉好奇問到，「你是怎麼發現的這家店的？」

林杉的話，讓方遠陷入了回憶。

遇見這家店，其實是在他最落魄的那一天。

同性戀的事情不知道為什麼在學校被曝光了，他的摯友當著面罵他噁心，被背叛的痛苦和孤獨幾近要把他壓垮了，他漫無目的在街上亂竄，一點也不想回到那個空蕩盪的家裡。

又因為豪雨，縮在了店的一側。

恰好劉哥忙完正準備關店呢，發現了無人問津的他。

熱心的劉哥硬拉著他進店裡取暖，又一路用他那小毛驢，迎著豪雨把他給送回了家。

路途中劉哥的念叨，給了他溫暖的感覺，好像回到了......以前的家。

從此，方遠就把這視為自己的秘密基地，一旦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了，躲過來，吃上一頓當宣洩。

日子總得過下去，他沒有辦法。

方遠沉思了一會，這才開口答到：「機緣巧合。」

其實這是第一次，方遠帶上了同學一起來，可能連方遠都沒發現，那時候，他根本就沒給人拒絕的餘地。冥冥之中那顆毛栗子已經在隱隱的撬開他黑暗世界的一個小角落了。

一頓飯下來，其實都是林杉那張嘴在問這問那的。

「遠哥，這個好吃嗎？」

「嗯。」

「遠哥，這是什麼啊！看起來好奇怪！」

「腦花。」

「遠哥，這好好吃哇！」

雖然他答的不多，但是林杉好像樂在其中。

看著他明明那辣的滿嘴通紅，卻根本就不打算停下筷子的樣子，配上那小孩一般咋咋呼呼的樣，方遠也莫名覺得這頓飯不虧。

......有人一起吃飯的感覺，真不賴。

林杉則滿意於今晚的成功。

都說一起下館子是戀愛的第一步，這不就成功邁出了第一步嘛，除去自己辣腫的嘴有些許丟人之外。

可惜的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接二連三，等他兩下一次想起吃串，已經不再是同學關係了。

若幹年後的遠哥再次回想起這段回憶，如果沒有當初這一拳，沒有這一次的火鍋，結局是不是會不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