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節，天公作美，天朗風輕，正午的陽光不灼，灑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三五成群的少爺小姐踏著青青草地，步履輕快，歡聲笑語。

聞予和太子並肩而行，望著天上各色各樣的風吹，太子道：「我帶了紙鳶，小姑姑可要放？」

「唔，算了，跑不動，累。」聞予也想玩，但想想身邊這個可憐的傢伙，還是算了，陪他一起閑逛吧。

太子側目，聞予還捧著竹罐喝的有滋有味，經過楚嗣王妃獨家養豬秘方的飼養，曾經骨瘦嶙峋瞧不出個人樣的人兒，如今圓潤粉白。

那光潔無暇的臉頰一鼓一鼓，烏黑的睫羽一閃一閃，她的衣服在陽光下銀光閃閃，甚是光彩奪目，可愛嬌麗，引得無數少爺小姐矚目。

太子低眸偷笑，虧得他有個殺手鐧，否則今兒定是約不出她。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悖常倫，所以他不求什麼，只求能看著她，和她相處，哪怕時間短沒有任何關係，他也是滿足的。

太子斂眸，收起那些不該表露出來的情緒。

「你若是喜歡，讓小桃和小順子去放，咱們看，可行？」太子問。

聞予揚眉，鼓著眼睛看太子，那目光彷彿在說，你是不是有什麼大冰？

太子疑惑地看著她，聞予搖了搖頭，她吸溜一聲，竹罐空了，「沒了。」

「奴才這便去取，鄉主要何種口味兒？」小順子說。

「蘋果吧」

小順子接過空了的竹罐，帶了個小太監小跑向馬車。

江晉中面無表情地看著太子，太子怎麼忽視得了這熾熱的目光，他看向江晉中溫潤一笑。

江晉中偏過頭，噁心！

太子俊眉微擰，若有所思地看著江晉中留給他的後腦勺，這小子早慧，不知是好是壞，他有些擔心地看向聞予，聞予仰著腦袋望著天空飛揚的紙鳶，眯著眼，看起來是無憂無慮。

小順子走了過來，將竹罐遞給聞予，卑躬地說道：「太子爺，鄉主，郁將軍求見。」

聞予動作小幅度一頓，隨後吮著奶茶，無人察覺。

太子側身看過去，聞予也順太子的視線看去。

郁歸站在不遠處，不同往日的朝服勁裝，今天穿的是行衣，織帶束腰，青絲玉冠。

若非知道他是將軍，否則打眼一瞧，倒像是名門世家的紈絝子弟，身形頎長，俊美無雙，玩世不恭。

一雙黑眸漫不經心地看著他們，嘴角噙著笑，微微頷首。

聞予低眸喝奶茶，只聽太子說，「請過來罷。」

郁歸不急不緩行至二人面前，拱手行禮，「末將見過...」

「在外面郁將軍無須多禮。」太子說。

郁歸瞭然，「幹城見過大爺，書音鄉主。」

「咳咳咳」聞予連忙拿離竹罐，咳了起來，瞬間面紅耳赤。

頓時周圍的人手忙腳亂，喚著聞予，聞予擺著手，猛吸一口奶茶，壓下咳嗽，緩過來後，才道：「我沒事，沒事。我就是不小心嗆到了。」

說話聲氣還喘著，太子驚魂未定地說，「怎的沒事，我送你回馬車休息，咱們回府罷。」

聞予瞧過去，太子臉煞白，嚇得不輕，聞予心裡過意不去了，太子比她還嬌弱，「正好，我也乏了。」

擔心過後的郁歸聽到聞予的話捏了捏拳頭，他才到，話沒有說一句！

嬌氣，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嬌氣了！

「打道回府。」太子下令。

聞予下意識去瞄了眼郁歸，郁歸臉微沉，黑眸醞釀著波濤。

「郁將軍，實在抱歉，恕本鄉主失禮了。」聞予這句話無疑是火上澆油。

奈何太子也抱著歉意地說，「我與小姑姑先行一步，不打擾郁將軍的雅興。」

郁歸咬了咬後牙齦，「無事，這春色也無甚好看，幹城正好無事，便護送大爺和鄉主回城。」

太子道：「不必，我帶的人甚多，便不勞煩郁將軍了。小姑姑我們走罷。」

太子連給郁歸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帶著聞予走了。

一弱一嬌慢悠悠地離去，留給郁歸的只有背影，郁歸凝眉看著被人群掩蓋，若隱若現的聞予，鬆了拳頭，長嘆一聲。

聞予先上馬車，太子隨後，扶車門要進去那一刻，太子忽然回頭看了眼，深意滿滿，郁歸拂袖背手，抿著唇靜立。

兩個男人在這一次會面都感受到了彼此的威脅，那是男人的直覺。

「要去看廟會嗎？」太子問。

聞予靠著小桃，「不是回府嗎？看什麼廟會。」

去人擠人嗎？

「晉中當是喜歡的吧。」

「哦，他喜歡你抱他去唄，我便先回府了。」不需要江晉中自己拒絕，聞予自己就會掐桃花。

江晉中：幹得漂亮！

其實，如果，一定，非要給他找個繼父，比起這個病秧子，他更喜歡郁幹城，好歹活得久。

況且從身份上病秧子就不透過，卡的死死的。

幹得漂亮！

聞予明晃晃地拒絕，太子怎麼聽不出，他笑著說，「那好吧，杏雨樓新出了一道菜式甚是美味，可要去一試？」

「不了，我乏了。」

太子端起茶，掩下自己的失落。

太子送聞予回王府，在王府又討了杯茶喝，喝完茶蹭了個晚飯，這才滿意離去。

江晉中只有一句，呸，不要臉！

翌日，聞予安泰苑用了早飯，和楚王爺夫婦閑話家常。

「爹娘，聽說杏雨樓出了新菜式，中午要不要出去吃呀？」聞予喝著今早新鮮出爐的奶茶，月牙眼微彎，神采奕奕。

楚王爺手一抖，茶杯里的水險些溢出來。

「嬌嬌啊，你和你爹真真的是父女喲，昨兒他還跟我說今兒去杏雨樓嘗新菜式，既然嬌嬌也有此意，正好，咱們一家人一同去品品。」楚王妃笑聲朗朗。

聞予半眯的月牙眼流露出讓楚王爺刺眼的光彩，「好呀，爹爹可真是深知女兒之意，我還愛爹爹呀~」

楚王爺控制住自己顫抖的手，幹了那杯茶，放在桌子上，發出重重的聲響，老子作孽呀！

這愛他受不起！

聞予吮著奶茶偷笑，爹爹好可愛，她是不是有些不道德，老破壞他們的二人世界？

不過她真的喜歡看爹爹露出這樣的情緒，又愛又恨的感覺。

就咬牙切齒，還幹不了她。

楚王妃仿若未覺自家夫君的心不甘情不願，留著聞予在安泰苑說了會子話，一起出府去杏雨樓。

杏雨樓是京城有名的酒樓，酒是一絕，飯菜更是美味，每半年都會出一道新菜，更是得皇帝筆墨欽賜天下第一樓的名號。

車馬行至杏雨樓，已是臨近飯點，杏雨樓地處繁華，故此時已然座無虛席。

虧得楚王爺提前訂了雅間，否則今兒還真嘗不到。

杏雨樓有獨家秘方，聞予這是第三次來用餐，每次都意猶未盡，酒也好喝，起碼比宮宴上的酒好喝百倍。

聞予就喝了一杯便被禁止了，楚王爺似乎是察覺到她喜歡喝酒，故而每喝一口砸吧砸吧嘴，饞得聞予實在忍不住皺著小臉。

就在楚王爺第五次砸吧嘴時，楚王妃睨了眼楚王爺，「何時得此陋習？」

楚王爺砸吧嘴的聲音戛然而止，他滿臉褶子悻悻然一笑，「甚是好喝，情不自禁，沒有下次了。」

聞予偷笑出聲，楚王爺瞪了眼沒大沒小的女兒，聞予做了個鬼表情，繼而埋頭吃飯。

楚王爺吹鬍子瞪眼，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楚王妃將父女倆的互動看在眼裡，眼中的笑容快要溢出來。

在王府里還沒有人能向嬌嬌和王爺一樣鬥嘴玩鬧，都是規規矩矩的，不敢在她和王爺面前放肆，三個兒子兩個心思細膩，一個大大咧咧，兩個女兒端莊乃是京城人人稱道的雙姝。

戎馬半生，她和王爺晚年得了這麼個寶貝，才能享受規矩之外的福樂，這王府也多了人情味兒。

她不求什麼，只求這晚年之樂能維持的久點，嬌嬌一直保持這般活潑，走出陰霾，沐光而生。

用餐結束，楚王爺微醺，楚王妃想著將楚王爺送回府，自己和女兒去逛逛，給女兒添置點首飾，哪曾想楚王爺抱著楚王妃不讓走，要親親。

聞予捂著眼，這是她該看的？

是的。

指縫開大，看戲。

楚王爺雖然疼愛小女兒，但最愛的依舊是陪他一路走來的老妻，他氣聲控訴聞予跟他搶媳婦。

「一大把年紀害不害臊。」楚王妃倒是微微羞紅了臉，畢竟在女兒面前，內心再強大也會有所波動。

「你不許跟我搶媳婦了，再搶老子揍你！不許來安泰苑蹭飯，再來老子揍你！不許來請安了，再來老子揍你！不許...唔唔唔」

楚王妃捂住楚王爺的嘴，「別跟你爹計較，他喝醉了。」

聞予獃獃地點頭，楚王爺拿開楚王妃的手，「阿芙，你不愛我了，為了這麼個不省心的小崽子你捂我嘴，阿芙，我曉得我年紀大，不俊，滿臉褶子，你厭煩我了，你從前是站在我這邊的...」

聞予低著頭，忍著笑，誰能想到兒童聞之便啼哭不止的楚王爺會有這麼一面。

梅書音和其他兄姊都沒有看見過。

「行了，回家回家，一大把年紀了，丟不丟人，這是在府外！」楚王妃沒好氣地說。

「嬌嬌，你和丫鬟逛逛，去玉寶齋置辦點首飾，我先和你爹回府，再派人接你。」楚王妃對著聞予猶如春風拂面，輕柔和煦。

楚王爺又鬧了，「阿芙，你凶我~」

聞予點頭如搗蒜，「我知道了。」

這場鬧劇隨著楚王妃帶走楚王爺而結束，看著只是微醺，沒想到這酒後勁這麼強。

聞予舔了舔唇，讓小二上了一壺。

「姑娘，您身子弱，這酒烈，萬萬喝不得呀！」小桃勸道。

「沒事沒事，小酌怡情，我不多喝。」

酒香醇厚，入口留香，「再來一壺。」

說好只是小酌的！小桃連忙道：「王爺王妃若是知曉，奴婢是要挨板子的，姑娘您莫喝了，再喝該醉了。」

王爺那般好酒量的人都醉了，姑娘若是醉醺醺的回府，她逃不了一頓板子吃。

「姑娘，玉寶齋有好多首飾，咱們去挑首飾吧，姑娘」小桃快哭了。

聞予骨節分明修長的手拍在桌子上，「行了行了，我不喝了還不成，別聒噪了。」

好煩喲！

聞予出了雅間，迎面碰上一勁裝男人，「書音鄉主，好巧，你也在杏雨樓用餐？」

聞予看著面前精幹俊美的郁歸，那雙漫不經心的眸子里藏著一抹熟悉的淡然。

「鄉主這般望著在下，可是覺得在下特俊，心動了？」郁歸突然吐露出一句話。

小桃瞪大眼睛，這什麼浪蕩君子之詞。

聞予一眨眼，後退一步，笑眯眯地說：「將軍醉了，本鄉主便不聽將軍的醉言醉語，先行一步。」

聞予擦肩而過，手腕驟然一緊，耳邊傳來溫潤柔和的聲音，「姑娘甚是眼熟，令我一見傾心。」

聞予怔然片刻。

「仙子甚是眼熟，我們是否在哪裡見過？可要去香火琳宮小酌一杯？」

腦海中響起這句話，聞予斂眸，掙開手腕，「還望君自重，君非動心，莫要隨處撩（bo）人，憑白害了女兒家。」

禮貌又冷清，沒有嬌女兒的溫聲軟語。

聞予頭也不回的離開，小桃氣鼓鼓地瞪了眼郁歸，她算是看錯他了，浪蕩子！

郁歸低頭看著空了的手，握了握，自嘲一笑，「我剛至，半杯未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