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情敵?
小說: 桃花小妖 作者:真的不滑蛋饭 字數:2839 更新時間:2021-12-24 07:11:25
他微笑的臉上滿是陰鬱,把那些腿腳還算硬朗的兵衛都嚇得戰戰兢兢。
陣陣沉悶的腳步聲中,悍刀營徹底把窄小的棚子佔領了。
說不是偏袒還是為了立軍威。
總之,閔懷瑾自覺自己也沾了這裡面的光,忽然間有些心安。
奢雲的鎧甲沾了血,混著方才冒雨追趕的雨水,一塊兒垂著凸起的甲面滴下。
閃電劃過天幕,驚雷向空氣中傳遞著威懾。
閔懷瑾看著他被映得亮如白晝的側臉,恍生出一種一樣熟悉的錯覺:自己似乎在哪裡,見過這樣的背影。
很快,他又急速否決了自己的這個念頭。
奢雲這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嗜血的一面,他年紀又小,眉眼幹凈清秀,不像是迷戀殺戮的人。
「師……尊,雨下得很大,不如,你在這裡等,我進去就好。」奢雲見庫房的人出來了,走到他身邊,跪地疊手道。
他顧及到身上的血,所以和閔懷瑾保持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不行,為師要親自進去一趟。」閔懷瑾顯得有些固執,他站起身來,忍住不去揩奢雲眉毛上沾染的水珠。
之於身份,他是監察御史。
天下大旱,逢久必亂。
春雨貴如油,天公難免吝嗇,這一場雨,怕是下不了多久。
河渠開鑿屢屢出事,於公,無論是對於天北的臣子身份,還是作為北海龍子,他都難辭其咎。
現在,全河道便只剩下飛石嶺這一工段了。
只要一完工,就可以開閘放水,滋潤沿岸萬物生長。
之於個人,他身上追尋的真相,哪怕再微渺的線索,也是要追求到底的。
無論如何,他都要下去一趟。
再者,凌泉說的禾雀花讓他實在是難以釋懷,妖邪和仙氣並生,著實古怪,他要親眼去瞧上一瞧才好安心。
閔懷瑾見他臉上的神色擔憂,心中一軟。
為了快些進去瞧個究竟,他手指點在身側,「有你在,為師很安心。」
奢雲眼神一滯,眼神銳利如鷹隼,臉上英俊剛毅的線條也越發生動鮮明起來。
師尊這是把自己的性命安危,寄託在他的身上了嗎?
可他又實在不懂,師尊既然能無條件信賴於他,又為什麼在失身於他這件事上耿耿於懷。
他沒有鶯鶯燕燕的濫情,更沒有隨意交付身心與他人。
戲文里,那些郎情妾意的男女,在行了這檔子事之後,感情都有了質的飛躍。
而不是像他和閔懷瑾那樣,一副恨不得白著眼球讓他滾蛋的表情。
一切的變化都產生於昨夜的荒唐,他們的師徒關係好像是斷了,又像是藕斷絲連。
可,似乎又會在下一秒,閔懷瑾又會從此與他這個徒弟形同陌路。
就好像是跌落在河溪里,摸了一把底下沾泥帶水的細沙。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滑膩的掌中之物——看著它沿著指縫悄無聲息地流走。
他好想上前去問問:師尊,我們現在的關係算什麼,又或者你喜不喜歡……
喜歡?
師尊會喜歡他嗎?
這個問題忽地鑽進了他的腦海里,盤旋縈繞。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的心慌,這樣的抓肝撓心。
也從未如此的貪婪,除了肉I體的歡愉,他還想要得到別的情愫寄託。
閔懷瑾不知道自己無意間傾過去的依賴,讓奢雲心理經歷怎樣的糾葛,只是神態嫻熟帶著路走在前頭。
他沒有束髮,青絲散漫里,一截白皙的脖頸隨時都在透露著誘惑。
奢雲想叫住他,可是幾度嘴唇囁嚅,卻欲言又止。
在這麼多人面前,親自為他綰髮插簪。
這樣旖旎親密的舉止,高傲如他,閔懷瑾一定不會情願吧。
這麼多年來,除了口頭上佔到了師徒情分,除此之外好像什麼都沒有了。
除了七年前,在他面前展露的軟弱和悲傷,其餘的一併掖在心裡,只有喝醉了,才會破防而出。
可都是單方面的情感傾訴,是不求回應的獨自悲傷。
那個站在夭桃穠李里的白衣男子,似乎從未期盼過別人予他任何的情感。
當然,也包括他。
遠處枝頭呢喃著一雙燕子,它們在晃動的枝頭裡梳啄著羽毛,看著一行人在虯曲的枯藤遮掩下,鑽進了那個冒著黑煙的洞窟。
「官爺,小的叫做詹顧,他們都叫我老詹,官爺要是不介意,也都這樣叫小的就可以了。」
兵衛帶著難以退卻的笑意走在前頭,他舉著火把開始絮絮叨叨,「官爺,您小心腳下。」
「官爺,這前邊都是剛才疏通的,平時那些工人都在這裡面吃喝幹活,這一段路是安全的。」
「……」
閔懷瑾沒說話,凌泉給他打著光,腳下的一沙一石都清晰可辨。
這樣明目張膽的討好,他不想接。
其實,這一段路其實也並不怎麼安全,這裡曾是越人歌囚I禁公輸畢和一眾欽天監弟子的位置。
那個坍塌的洞口,那些清脆的竹子上,甚至還掛過死不瞑目的屍體。
只是凌泉那天把屍骸和血跡清理得很幹凈,這兵衛實在是看不出來罷了。
又走了一段路,空曠的洞穴越往裡走就越發寬敞。
一行人沉默了下來,只聽得見走路的迴音。
松木火把的油脂在焚燒里,散發著獨特的味道。
奢雲撐著火把走在最前頭,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左邊還是右邊?」
一行人走到一個岔路口,奢雲看著眼前的漆黑,向身後的老詹問道。
「這……這怎麼多了一個岔路口,原本沒有的呀!」
老詹狐疑地把火把靠近岔路口,黃色的火焰在岩壁上灼燒出一點焦黑。
對於這生生辟出來的通道,實在是心有餘悸。那些在兵衛口耳傳唱過的鬼魅傳說,在這一刻都讓他雞皮疙瘩抑制不住地聳起。
「……難道是鬼打牆?」老詹兩股戰戰,自言自語般的止步不前。
「自然是走右邊。」
郎朗之聲傳來,在洞穴里顯得幽深詭秘,仔細分辨,竟是眾人之外的存在。
老詹目光渙散,雙眼一閉,就這麼軟著身子朝後倒了下去。
右邊的通道里,慢慢地燃起一點如輝星般璀璨的亮光,一個模糊的人影逐漸清晰起來。
奢雲戒備地看著那個男子緩步靠近,鼻尖嗅到白曇的清澈香氣。
來人氣質淡雅如墨,也是白衣長劍。
氣息不是危險的,就連目光都沒有絲毫的威脅。
這人有點像自己在蒼梧騎著胭脂馬,在天邊看見的冬日暖陽。又像是江南水鄉里富有才情、芝蘭玉樹的款款公子。
除了表面看上去的風度翩翩,還有一股難以言喻的隱晦豪情。
「玄青師兄?!」身邊的閔懷瑾發出沉穩的聲音,似乎是始料未及。
便是這一聲,才讓剩餘的人都放下了戒備。
閔懷瑾微笑著走過去,他掩飾不住的喜悅,讓那個自在風流的男子輕拍了一下自己肩膀。
他們站得那樣的近,袍裾相觸,玉佩交映。
站在一起,不難看出他們都是一類人,氣質談吐竟是如此相配。
奢雲驚覺自己把思緒散得太開,這樣慪氣的想法實在荒謬。
「師兄,你怎麼也在這裡?」閔懷瑾眼眸里,帶著懸浮在男子手中冰棱的藍光。
那是藍冰雪咒衍生的實體,儼然展示著他們的關係的確非同一般。
「哦,前幾日我察覺到封印鬆動,連夜趕來,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了你。」
那名為玄青的男子微笑著,將星夜兼程的疲倦都一掃而空,「北冥軍兵敗之後,我就沒再見過你了,心裡惦記著,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裡見到你,師弟。」
身為知己之間的一見如故,他似有滔滔不絕的話要講與閔懷瑾知道。
小到人間大漠孤煙,大到軍中大事章程。
可是礙於還有凌泉一眾人等在此,他只是客客氣氣地給自己披上長袖善舞的偽裝,讓人以為他們只是各為其主的字面師兄弟。
終於,他注意到了站在一邊氣勢如邊關烽火般強悍的奢雲。
玄青抿嘴報以閔懷瑾一個清淺的微笑,投過來輕描淡寫的打量,「這位是你的愛徒吧?」
奢雲站在原地,卻聽見閔懷瑾用靈力傳音:這位是你的師伯玄青,西海龍王的第六個兒郎,北冥軍的手足軍——玄武軍的將領。
同北冥軍一樣如狼似虎的西海雄兵,將領也是一個姿容淡雅的公子。
可是,奢雲料定他並非看上去的那般純良——那眼神,似乎能夠窺探到他隱藏其後的種種心事。
「見過師伯。」奢雲一臉的輕鬆無畏,把捏在腰間匕首的手恭順地交疊在胸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