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脾氣的小漂亮正在把一隻鋥亮的小皮鞋扔到章慎遠身上，白生生的腳踩在車內猩紅的毯子上，毯子太軟，踩上去完全陷了進去，絨毛順著趾縫冒出來一點尖，往上瞧是一截細細白白的腳腕，皮肉上爬著幾根薄薄的血管。

鞋子砸到人發出一聲悶響，前面的司機面不改色的把中間的擋板放了下來，全程當空氣。

一隻大手掐著他的腰把人帶到腿上坐著，淡淡的煙草氣息撲了姚奴滿臉，他使勁兒蹬了面前人胸膛一腳，氣的小臉紅撲撲的一片。

「你不要抱我！我要下車，我要回鳳金巷！」

章慎遠有些頭疼的看著他，當初那個膽小靦腆，害怕只會躲在他身後的少年不知不覺已經被養的如此鮮活，離家出走，鬧脾氣，哭鬧，現在都敢和他吵架了。

「寶寶去鳳金巷幹什麼？爸爸時隔多日見你一面，寶寶就燒的不認人了，現在還要和爸爸發脾氣，爸爸很傷心。」

章慎遠冷厲的眉眼垂下來，淺灰色的眼裡盛滿了柔和，帶著一點細微的疲憊。

「那，那爸爸讓我去上學好不好？」

姚奴急忙揪住章慎遠的衣領，整個人貼上去，討好的用唇肉蹭他的下巴，燙熱的腿根被大掌不緊不慢的揉著，姚奴瞬間紅了眼尾，剛往上挺腰，就被男人溫柔強橫的摁下去，章慎遠沒說話，指尖把那片皮肉揉的薄紅後才抽出手，淡然的從旁邊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有些濕的手，懷裡的人已經沒力氣說話了，唇肉被領帶磨的腫了起來，內里紅的要命。

章慎遠眼神一暗，垂頭叼住一點肉尖，緩慢的嘬吸了一會兒才輕輕吻了吻他眼角的淚水。

「爸爸討厭鬼…嗚，褲，褲子都變成髒兮兮的了…嘴巴也好痛嗚嗚。」

姚奴哭的可憐巴巴的，洶湧而出的淚水蹭了他一脖子，抽抽搭搭的趴著默默哭，章慎遠拍了拍他的後腰。

「寶寶為什麼想去上學？」

待在爸爸身邊不好嗎？

「四兒說，說和我一樣大的都在上學，就我在家玩，我覺得我好像個小廢物嗚。」

姚奴撅著嘴，滿臉委屈。

「爸爸還有大哥都好忙，三豐都已經好幾個月沒回家了，下人都不和我玩，四兒也上學好多天都不回家，就我一個人，現在小五也不在了…」

「爸爸根本就不愛我，爸爸只想把我鎖在家裡。」

耳邊是他最寵愛的孩子的委屈，章慎遠在這一瞬間，彷彿成為了一個真正的尋常父親，懷裡是兒子嬌蠻不講理的無理取鬧，可眼見自己精心用金錢和寵愛養大的孩子越發的討人喜歡，越發會向人撒嬌，賣乖，他就怎麼也放不開手。

他無法忍受姚奴那雙看著他的眼睛去看別的男人或女人，他這麼小，又不會與人爭執，被欺負了說不定只會掉眼淚，把薄薄的眼皮哭的紅腫一片，那人哄哄他，說不準就摟著人脖子求抱抱，像是忘了這人就是把他弄哭的罪魁禍首。

在他還沒有對這個世界有準確的善惡觀時就被丟掉，然後被人養在金絲籠里嬌寵度日，周圍圍繞的皆是奉他為主的下人，這種近於畸形的成長環境，間接導致他過分單純的心性和分不清好壞的思維。

他認為遇到事只要撒嬌，任何人都會過來把他抱進臂彎里好生哄著，這種行為模式讓章慎遠頭疼又無可奈何，他自認為，哪怕姚奴把他一份上億的合同撕著玩了，只要他撅嘴，他那顆心就再也冷不起來，到最後還得抱著人講睡前故事。

這些事他們章家習以為常，不代表港城其餘少爺小姐會接受，上層人士被捧的太高，那些少爺小姐個個無法無天，上學無非是走個流程，學校里的臟事兒只多不少，他不認為自家這隻小兔兒進去了能不哭鼻子。

顯然關心則亂的章慎遠並沒有考慮到，以章家的權勢，基本沒有哪個不長眼會欺負姚奴。

「爸爸怎麼會不愛你。」

章慎遠近乎溫柔的看著他。

「爸爸可以同意讓你去上學，但是。」

姚奴驚喜的瞪大眼睛，黏黏糊糊的晃章慎遠的脖子，像塊糯嘰嘰的年糕貼在他臉側。

「什麼呀爸爸？爸爸快說。」

「有什麼事一定要及時給爸爸打電話，每天放學不要亂跑，李叔會在校門口等寶寶，爸爸有時間就會回家陪寶寶吃飯。」

「所以爸爸又要走了嗎？」

因為可以上學的喜悅淡化後，姚奴有些賭氣的踢開章慎遠給他穿襪子的手腕，像個鴕鳥一樣把臉埋進章慎遠懷裡不動彈了，後腦勺都透著喪。

章慎遠卻沒有再說話，他慢慢的低聲唱著姚奴喜歡聽的搖籃曲，微垂的眼睫下，瞳孔深不見底。

總要讓他飛出去幾次不是嗎？

等年幼而稚嫩的他見過了外面的種種階層，不還是要飛回主人手裡嗎？

沒有任何謀生手段的金雀兒，又怎麼敢妄想逃脫籠子飛走。

章慎遠喃喃。

「沒關係，沒關係，你會明白最終還是章家的一切可以完美的包容你，爸爸會等你回家……」

已經被搖籃曲哄睡著的姚奴什麼也沒聽見，咂咂紅紅的嘴巴，翻了個身繼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