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了。」奢雲眼色陰厲，板直腰身，「公輸畢，你說說你自己為什麼要私自動火庫里的硝石，你不知道硝石是禁品嗎？」

公輸畢見他認真起來了，心裡有些發虛，「說了你也不懂，反正是為了公事。」

若離被拉著就要抽出來，拽住公輸畢領子的手青筋暴起。

「聖人言，聖人言，你也要聽嗎？」公輸畢被嚇到了，和奢雲掐了起來。

「行了，你們倆鬧夠了沒有？」閔懷瑾出聲制止，「你們要玩就出去玩，別在這裡搗亂。」

他的手搭在萬鬼愁的劍柄上，感受著那劍鞘如同脈搏般復甦的跳動。

那如同磁石般的召喚，像是從隔壁的洞穴傳過來的。

「這鹽礦留不得，一定要搬空了才可以繼續開鑿通道。」閔懷瑾看向身邊的白衣男子，「玄青，幫我一把，把這個鹽礦挪走。」

玄青點頭答應。

「等等，你們把鹽礦挪去哪裡，是要毀掉嗎？」公輸畢聞言，面露遺憾。

「鹽礦有毒，留著被有心之人挖了拿出去當做私鹽販賣，遺害萬民。」

「害，這鹽礦之所以會產生這種蔫了吧唧的毒氣，是因為這鹽礦的土層里有鐵，附近高點的樹木都被砍了，所以這個鹽礦就變成了一個天然的避雷針*，只要把土坡削平，這鹽礦就沒毒了。」

「……什麼是避雷針？」

閔懷瑾從未聽說過這樣的名稱，雙眉緊蹙，「你可是想要這鹽礦？」

「哈哈哈，是，沒錯。」公輸畢看著閔懷瑾臉上露出的嚴肅神色，猜想這一定是奢雲那位滅絕師太般存在的師尊。

「你要這鹽礦做什麼？」閔懷瑾繼續逼問，「你可知，一旦這鹽礦里的鹽，以你的名字出售，會有什麼後果？」

公輸畢的年歲比奢雲大不了多少，涉世未深。

他一個孩子輕易擁有一整座鹽礦，免不了走漏風聲。

無論是不是真的想要拿著鹽出去售賣，傳到劉博的耳朵里，必定是會被以為他想要從中撈一筆錢的。

劉博一定不會這麼輕易地容許旁人，輕易地就動了他壟斷多年的利益。

「哈哈哈，仙師前輩，我要這鹽礦，絕對不是為了拿出去售賣。我是想要拿著這鹽，去做我自己的實驗，哦，用你們的話說就是煉藥。」公輸畢似乎知道閔懷瑾所擔心的是什麼，又忌憚於閔懷瑾可能會不近人情。

「這樣，我按照外面的價格付給你師尊銀兩，能不能把這鹽礦賣給我？」

「你小子，你爹給你的錢買幾座這樣的鹽礦不行，為什麼還要自己買一個？」奢雲不想閔懷瑾難做，便問公輸畢。

「你不懂，劉博限制人均購買的量，那點兒鹽，哪兒夠我投進丹爐的？」公輸畢摘了那個豬鼻子面具，甩甩雜亂如草堆的頭髮，湊近奢雲耳邊說道。

閔懷瑾這才看清楚公輸畢的樣貌，生的十分俊美，線條沒有多少刻薄。

相對於奢雲，公輸畢的樣貌長得實在是乖巧。

「明日河渠的工程，一定要正常進行。」閔懷瑾盯著公輸畢，上下嘴唇翕動。

「……哈哈哈，仙師前輩，你就通融通融……」公輸畢低聲下氣地請求。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眼看著閔懷瑾反身走了。

像是難以通融。

凌泉和玄青也跟在身後，走之前，玄青還對著公輸畢扎了一下眼睛，「有意思的小朋友，下次不要這麼衝動了。」

他說的是公輸畢私自用火I藥炸了這洞穴的事情，公輸畢倒是覺得他沒說錯。

要是這人來晚一步，說不定等明年清明，他就能坐在陰曹地府收紙錢了。

「好嘞，慢走呀，這位前輩。」公輸畢客套完，才用肩膀撞了一下奢雲的肩膀，「不是，這，你師尊為什麼走了？」

「說你蠢還不信，趕緊搬吧，你不是要這礦嗎，明天之前，這礦能搬多少就是多少。」奢雲揶揄道，眼睛卻追隨著那逐漸遠去的背影。

「真的？不是你這師傅這麼好說話？」公輸畢見他如膠水般的眼神，忽生玩味的神色，「行了，你師尊走了，還要這麼警惕幹嘛？」

他用手使勁兒地拍了拍他的胸口，聲音降低幾個度，「怎樣，那酒你喝了嗎，效果好不好？」

「……」奢雲回過神來，一愣之後便知道他說的是什麼，罵道，「你以後少給我搞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軍中不許狎妓，你這是害死我。」

「嘖嘖嘖，我說你活得太累吧。幾年前，我給你的酒你不要，我把那酒塞你床底了，不也一樣的東西嗎，也沒見你這麼大反應呀。」

「……什麼，你……」

奢雲這才想起來他偷親閔懷瑾那日，閔懷瑾神色不對，只是那個時候他沒多想。

這麼想來，閔懷瑾兩次都是機緣巧合下，被他坑的不淺。

「怎麼，你師尊罵你啊，還是，被他知道了，罰了你？」

「……這倒沒有。」

只是，他上了他的師尊而已……

奢雲突然心生愧疚，他倒是希望閔懷瑾會罰他。

這麼說來，閔懷瑾所有的回應都是身不由己的。

也許，對他真的是一點兒私情都沒有……

竟一時之間像個閨中怨婦一樣，心頭一陣泛酸。

公輸畢沒有察覺到不對勁，回憶著閔懷瑾剛在的做派，用眼角瞥他一眼，十分作死。

「不過你這師傅，還真挺好說話的，嘖，就是傲嬌了點。那你之前在學室，為什麼一提起他就諱莫如深的表情啊，像吃了屎一樣。」

奢雲脾氣暴躁，一拳揍在他的肚子上，冷冷地看著他，「你丫的才吃了屎，你再損點，這礦你自己搬吧。」

他的力氣不小，這一拳把實在是不輕。

「疼疼疼……咳咳咳……」公輸畢捧著肚子跺腳徘徊，縮著身子有些顫抖，「奶奶的，你丫下手再重點……」

「屁話真多。」

公輸畢不知道的是，那個時候的奢雲，才初次與醉酒的閔懷瑾共睡一塌，他心裡雀躍不已。

只是難以將眼前孤高的人與醉酒後的形象，相提並論的害羞罷了。

閔懷瑾拐著進了隔壁的洞穴，靠近那些已經敗落的禾雀花。

「都怪我，這花喜好熱，我嘛，你知道的，所到之處都是冰天雪地。」玄青摘了一朵發黑的禾雀花，看著手裡的花骨凝結成冰。

「師兄，你瞧這洞壁上的抓痕，還有這瀰漫不散的氣息，不像是單純的妖物。」閔懷瑾用指尖勾起一絲若隱若現的仙氣，送到玄青的面前。

「這裡面封印的人，仙氣妖氣都有，倒是讓我想起來一個人。」

玄青不是看管封印的神官，只知道這封印是仙者才能結的。

至於裡面封印了什麼東西，他不感興趣。

「什麼人？」閔懷瑾許久不在天上當值，很多事情，即使是在當值的時候，他也沒多留心。

「七年前與魔族暗通曲款的崑崙。」

崑崙，這兩個字如今對於閔懷瑾而言，已經是另外一番的意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