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雖然、但昭椿有顧慮的。就像那時候用普通羽絨服模樣和悟貓貓偶遇到銅鶴面前拍照的經理。

即便是淡然如昭椿這樣的神明也會有寬恕誰的時候。所以那時候給銅鶴限制的時候忽然覺得她還能救救的。由刺梨的旅館收留她做管理也好，給能碰到銅鶴枷鎖的禁制搞得條件也罷，他都能慢慢寬恕她那些罪過。所以他從來沒有告訴過悟貓貓，告訴他其實要碰到銅鶴枷鎖的話按照既定的條件做就可以了。

——蓮之始，骨之中，末之銅鶴。

於是便有了明秀的並蒂蓮丟失，神明曾經的居住地挖掘到骸骨，以及……三月三也就是元巳的時候能碰到銅鶴枷鎖的絡腮鬍。這樣一步一步的步驟確實能將銅鶴雕像徹底的沉入沼澤地，但是啊……

「我們春野死了。」昭椿把鈴鐺給唐柚，「破壞禁制的那個人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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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柚捧著鈴鐺：「我還以為我能去黃泉府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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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可惜。

她握著鈴鐺，貼著玻璃遙遙望著外邊兒的榕樹。

榕樹底下坐著陸經理和悟貓貓。

她想了想：「幫我告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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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雨初歇的傍晚，一抹橫天的白靄被翻滾的烏雲迅速掩蓋，微亮的天光頓時沉寂。

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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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雨水把商場頂樓清洗得很幹凈，花圃里的春夏鵑開了，紫紅色一片簇擁著。昭椿拿著剪子在裡面精挑細選，悟貓貓的腳步聲都沒有引起他的側目和分毫注意。

悟貓貓繞過榕樹走到他身邊，他剛好剪下兩朵開得最艷麗的，用細細的線纏著兩支葉梗，像戴帽子那樣套在悟貓貓的脖子上，說：「真俗氣。」

悟貓貓：「……」

他撓撓腦袋，兩朵花的重量有些沉，也沒有甩下來。

跟著昭椿進屋的時候也小心著沒有大幅度的動作。

進屋後，昭椿把繩結上系著的鈴鐺給他看，鈴鐺已經碎了。

「她說她想助他一臂之力。」昭椿有些落寞，「畢竟他已經那樣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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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悟貓貓記得自己問陸經理：「有座銅鶴的雕像知道嗎？」

陸經理反問他：「你是說和我們旅館廊前的銅鈴鐺同病相憐的那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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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柚回到旅館以後和裴裴一起看了民國怪物語系列的大結局。

結局篇的故事是女主人公被渣渣欺騙致死的故事。

某個時刻，屋內靜寂得彷彿能聽到繡花針落地的聲音。

唐柚沒動，蹺著腿，視線的嫌隙里卻看著廊前噼里啪啦的銅鈴鐺。不一會兒，罅隙里出現陸經理的西裝褲和皮鞋，唐柚回過頭去看，他捧著一捧青銅色的碎片，問：「要換個新的上去嗎？」

唐柚頓了一秒，說：「換個陶瓷的吧。」

她假裝沒有看到經理眼中一閃而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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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門口的納豆先生送進來兩封信，一封畫著向日葵，一封畫著銅鈴鐺。

收到信的時候，妖怪旅館還沒有陸印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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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很多年前的一年春。

唐柚去南山掃墓，遠遠就看到墓碑前擋著銅鈴鐺和梨樹枝，她猜想興許是芸豆姑娘已經來過了。

她讓京臻在山門前等，自己慢慢走過去——她如今喜歡穿恨天高的高跟鞋和淑女范的波西米亞長裙，再像從前那般跳脫總歸是不好的。雖然沒有人說，但骨子裡卻告誡她要乖巧。

唐柚挨著墓碑坐下，涼颼颼的晨露打濕裙擺，她捻著半截的梨花枝，目光瞧著墓碑上那名字，手指伸出去，還沒有碰到又彷彿被燙到般收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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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十七，這是她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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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柚絮絮叨叨的講了許多事，關於阿周經理，關於黃泉府對彼岸的態度，關於她即將出發去逮回來的經理，獨獨不關於自己。

西梅嶼的銅鶴已經沉了大半邊進去了，漂亮的紅白繩結依舊嶄新，但等到那具被遺棄的骸骨找到了。芸豆姑娘給她的那棵破梨樹就能發芽了。芸豆姑娘一定不會想到那棵梨樹會發芽的。

白色的霧氣愈發濃郁，應該快要下雨了。唐柚起身，把梨枝放在墓碑上面，沉默良久。

末了，她目光轉向後面，相鄰一座幾乎一模一樣的墓碑，她把帶來的向日葵砸過去，惡狠狠的：「遲早我把你拖出來塞進去填了。」這話，她每年都說。

但明年，或許沒有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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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孩子，給了她一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