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鐸再次接到來自家裡的電話，已經是幾個月後的事情了，不是趙媛給他打的。

相反，是他覺得不可能打電話給他的人來電。

程祿，他甚至沒用自己手機，用的是家裡的固電。

這說明，他現在在家，平常工作日不應該在公司嗎？

「有什麼事？」

程祿短暫的餵了一聲，就沒有音了，程鐸不明所以，他很好奇到底什麼事，不會是訂婚宴準備好，就等他參與了吧。

「你現在回家一趟。」

程祿的聲音不似之前這麼威嚴，而是很疲憊的語氣，程鐸心裡隱隱覺得不太對。

剛想追問到底什麼事，對面就把電話掛了，程鐸深吸一口氣，內心寬慰自己不要計較這些，收拾了一下，告了假，就起身回家。

進了大廳，兩人都不在，阿姨看到他回家，立馬迎上來焦急道，「小鐸你可回來了，你爸媽都在樓上，你快去看看吧。」

程鐸應下，心裡又開始不安的跳動起來，他兩步三步上了樓，直奔趙媛程祿的卧室。

打開門，就看到趙媛毫無生氣的躺在床上，程祿在旁邊守著，程鐸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啞聲道，「我媽她怎麼了？」

程祿沒有回頭看他，只是兩眼看著趙媛，像是一座石雕。

趙媛睜開眼睛，看到他，她笑著朝他招手，「阿鐸來了？」

她的臉龐看起來毫無氣色，失去妝容掩蓋，趙媛一下子顯的蒼老許多，眼角細紋，淡淡的黑眼圈，唇色也蒼白。

明明，之前在飯店吃飯的時候，她還那麼的容光煥發。

「媽…」程鐸哽咽了一下，「你這是怎麼了。」

趙媛輕輕笑了一下，好像很無奈，「媽媽，得病了。」

「那就去治病啊！為什麼家躺著，我帶你去。」程鐸上前幾步，打開趙媛的櫃子，不停的向外拿出衣服。

「阿鐸，沒有用，治不了了。」趙媛道，「癌症，晚期。」

「已經很久了。」

程祿好似聽不下去般，轉身出了房間。

程鐸站在櫃子前，低下頭，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慢慢抽噎起來，「為什麼不說？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事與願違，我怕你難過。」

「我現在就開心了嗎？把我當你兒子了嗎？為什麼不麻煩我？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對不起，媽媽知道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情，雖然我知道這樣很卑鄙，但阿鐸能原諒媽媽嗎？」

趙媛向程鐸招手，「能讓媽媽摸摸你嗎？」

程鐸坐在了剛剛程祿坐的地方，趙媛握住程鐸的手，慢慢道來，「媽媽想補償你，你以後不用再擔心會被強制結婚了，你可以和你喜歡的你一直在一起。」

「我沒有辦法彌補你童年受到的傷害，媽媽一直很內疚，也不斷在想，我要怎麼樣才能補償你…不對，本來這一切就是你應得的，我還在說什麼補償……只是把你的權利還給你，你應該去活你自己的人生。」趙媛深吸一口氣，「我虧欠你太多了，我不是一個好媽媽，我明明有那麼多機會可以阻止你爸爸對你的態度，但是我太懦弱了…」

程鐸看著她，眼淚沒有停過，他甚至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他不明白為什麼突然就成這樣了，好好的人怎麼突然要走向終點了呢。

在趙媛再次用乞求式的語氣說出「原諒媽媽好嗎？」時，程鐸輕輕點頭。

趙媛拿到病情報告單時，醫生就告訴她，她已經沒多少時日了，半年？可能短點，可能長點，她自作主張的選擇不繼續治療，她不想到時候很醜的死去。

在那一刻，生死對她來說好像也沒那麼重要了，相反，正是因為有限的生命，才讓她鼓起了勇氣，她想在最後的時光，為程鐸做些什麼，鼓起勇氣聯繫程鐸，鼓起勇氣反抗程祿令人窒息的控制，她隱藏的很好，每天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好像氣色很好，晚上假借看書比程鐸晚睡，這樣她才能偷偷卸去厚重的妝容。

隨著時間流逝，她能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知道自己快要瞞不下去了，也是時候坦白，和程祿提出要求了。

她還記得程祿震驚的表情，驚訝憤怒到沉默，最後無力的癱坐在沙發上。

他的第一反應也是帶著她去看病，可是趙媛只是說了一句，

來不及了。

這段時間程祿一直在身邊照顧趙媛。

趙媛的狀態也一天不如一天，她拉著程祿的衣袖說她還有沒有完成的願望。

程祿沉默了，最後他說：「你是不是想讓我給程鐸自由。」

趙媛點點頭，她緊緊抓著，似乎不聽到肯定的答案就不放開。

「好。」程祿點頭，趙媛舒了一口氣。

突然的，程祿眼眶發紅的抬頭看著趙媛，「但是如果你是因為這才作賤自己身體，我絕對不原諒你。」

趙媛握住程祿的手，輕輕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