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說: 凡塵戲子 作者:木凌袖 字數:2550 更新時間:2022-01-11 08:07:05
毋庸置疑的,景聲將自己的銀色長發慢慢的放入了裝滿著那黑的令人暈眩液體的染缸中。
慢慢的深入……
景聲最終慢慢的將自己所有的頭髮都沒入了染缸之中。
因為湊的近了,那黑水的味道撲鼻而來,令人作嘔。
原來,這染缸里的不是染料,而是墨水。
過了半晌,景聲實在是受不住了,便直起身子。那原本銀色的頭髮已經在墨水中泡的發黑。
景聲看著自己的頭髮滿是惆悵,隨即心中又有一絲的釋然。這下,花犴師兄應該不會再為難他了。
他用力一甩,將頭髮都甩到了身後。那未幹的墨水浸濕了他的紅色長衫,慢慢的將衣衫上的紅色隱去。
他理著自己濕漉漉的頭髮,那額上,臉上,手上都是黑漆漆的墨水,有些邋遢。
他跑回那澡間,見自己方才洗澡的水還沒有人換掉,於是趕緊來到浴桶邊,趴在上頭,洗著自己的手,臉頰,還有額頭。
洗凈了之後,景聲再次來到了後台。還在坐著休息的花犴見了景聲,嚇得差點將碗摔在地上。
「你個怪物,你的頭髮……怎麼這般顏色?你……你不會是用了什麼妖術隱去了你那銀色的頭髮?」
「我……我的頭髮……還,還不行嗎?」花犴這麼一驚一乍的,也嚇到了景聲。景聲看著自己那未幹的頭髮,難受的憋著嘴,「明明……明明已經是黑色了的……怎麼,怎麼花犴師兄還這麼說……」
花犴見景聲可憐兮兮的樣子,也心軟了一些,客氣在看到他那紅色的衣衫有些地方已經烏黑,便嫌惡的說著:「我就知道你這個怪物是不可能有黑色的頭髮的,你莫不是去了後面的墨缸里將你的頭髮染了?我告訴你,就算是你泡上個十天十夜的,你的發色也不會如我們這般。」
景聲嚇得連退三步,他……他只是想和師兄們一樣……他……他只是不想做一個怪物……他只是……
這裡,好像容不下他。
爹,娘,景聲好想你們,這裡,這裡也容不下景聲……景聲想你們……
景聲轉身就跑走了,弄得花犴一頓。「這個小怪物,最好是不要再回來了!晦氣!」
……
景聲不知不覺的就從後門跑出了戲班子。天色愈來愈暗,那天空好像還有幾卷烏雲在翻滾攪動,似乎要下雨了。
景聲從一個巷子里跑了出來,他看著滿街匆匆行走的人,恐慌了。
他左瞅瞅,右瞧瞧,不知該往何處去。
「爹,娘……你們在哪兒……」景聲呢喃著,離開了巷口。他想要去找爹娘,他不要在這裡呆著了,不要了……
「爹,娘……」景聲哭喊著走在大街上,偶爾伸手擦擦自己的眼淚。
「爹——娘——嗚嗚——」景聲哭著走在路中間,哭聲之大,引來了街上百姓的側目。
景聲哭著,淚水模糊了雙眼,以至於看不起前面的路。
「哎喲——」景聲吃痛的倒在了地上。景聲還沒反應過來,只聽一個煩躁的聲音對他吼道:「哪裡來的小乞丐,走路不長眼睛,想死別來我這死。」
隨即,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響起,原來,那是車軲轆壓在地上的聲音。
景聲委屈的縮成一團,就待在地上也不動了。哭聲斷斷續續,小小的身子不停地抽動,惹人心疼。
周圍的人也都不敢上前,只是圍著景聲看著,偶爾從人群中有那麼一兩聲的感嘆:「誰家的孩子啊,太可憐了。」
「轟隆——」天變得更厲害了,果然是要下雨了。看這陣勢,雨勢應該小不了。
行人匆匆離去,為了在下雨之前回到家中。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雨滴三三兩兩,不一會兒也形成了一條條細細的雨柱,從天上直直墜落而下。
戲台搭在外面,根本無法抵擋雨水的侵襲,台下的人在下雨的那一瞬散了,台上的戲子自然也是紛紛回到幕後避雨去了。
回到後台的綠琮第一句話就是:「景聲……」
可是沒有人回應他。他的目光掃過了所有的人,卻沒有發現那一抹小小的身影。
「景聲呢?」綠琮看向他之前交代的那些人。
那些人縮了縮身子,支支吾吾的,眼睛卻是看向了花犴。
「花犴!」綠琮急步走到花犴的面前,「你知道景聲在哪裡?」
「我怎會知道那個小怪物在哪裡,他東跑西竄的,估摸著現在在那個角落裡藏著吧。綠琮你在意那個銀髮的小怪物做甚?他……」
「夠了!花犴你真是胡鬧!」綠琮皺眉呵斥了一聲。
雨勢不小,班主自也是來看情況,順便尋找那一抹小小的身影。
「可曾見過景聲?」班主一到,也是看向了花犴。
花犴一聽,好看的臉都皺了起來,他生氣的道:「你們都是遭了那個小怪物的邪了。班主你急景聲,綠琮你也急景聲。他不見了,被我氣走了,你們找去吧!」
說完花犴負氣的就要離開,卻被班主硬聲叫住:「花犴!你眼裡是否還有我這個班主?太過胡鬧!若是景聲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讓我怎麼和景聲的爹娘交代!去後院跪著,沒有我的同意不準起來!」
綠琮一聽,趕緊扯住班主的衣服,道:「班主,花犴就是小孩子脾氣,班主也別罰他了。後院雨勢也大,花犴淋了該生病了。」
花犴聽著綠琮的話,那本來的委屈得到減輕,可是臉上還是一副難受得緊的樣子。
「不用說了,綠琮。你隨我去找景聲。花犴,你現在就給我去跪著。」
「班主……」
「去!」班主一揮衣袖,那氣勢瞬間大了幾分。
花犴抖了抖身子,負氣的道:「去就去!」隨後,花犴跑著去了後院。
花犴被罰,在場的戲子也是害怕的厲害。花犴雖然調皮了一些,可是平日里和他們關係也好,更何況他也是班主的得意門生,班主還從沒有這麼嚴重的懲罰過他。如此一來,在場的戲子們往後哪裡還敢胡鬧?
綠琮隨著班主撐著傘出去找景聲,這會兒,街上的人已經寥寥無幾了。
景聲此時坐在雨里。雨水毫不留情的沖刷著地面,也同樣沖刷著景聲的身子。
用墨水染髮本就不是一件可行的事情。再說當時,只聽聞用染料染布匹,也沒有聽過用墨水染布匹的。
雨水將景聲銀髮上的墨水都沖洗幹凈,只是那留在紅衫上的黑墨,一時半會兒怕是沖洗不去了。
黑色的墨水順著頭髮而下,景聲的早就被那黑色的墨水給圍住了。
「噠-噠-噠」的聲音慢慢近了。忽的頭頂響起了雨水打在油紙傘上的聲音。
景聲抬頭一看,竟是一個不認識的男子。
男子的長髮被束成馬尾,只有耳邊留下幾縷,隨著風雨輕輕飄蕩。男子的俊眉沒有班主的粗濃,卻也英氣十足。清澈的目光流轉在那雙桃花眼之內,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高挺的鼻樑,總是帶著一抹淺淺的笑意的薄唇,安分的點綴在瘦削的臉上。
男子一身錦衣,藍色的衣衫只上還綉著接連成片的白色祥雲,腰封稜角凸現,暗暗顯現著一股俠義之氣。腰封上別著的,是一塊通透的白玉,看起來就知道價格不菲。那腳上的藍色長靴也展露出這人身份不低。
景聲看的呆了,他從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來。」那人只是淡淡一語,伸出了骨節分明的手。
景聲看了看那手,終是將自己的手伸了過去。景聲的手太涼,涼的那人一顫。只見那人不管不顧的就將景聲摟在懷裡,腳一點地,消失在雨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