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作業，庄墨離停下手中的筆，小範圍的活動著僵硬的手指。恍然，他想到什麼，一回頭就撞上一雙浩瀚星辰一樣的眸子，他愣了一下才略顯僵硬的出聲，「什麼時候醒的，怎麼也不叫我？」

沈棠笑道，「剛剛。抱歉，睡得有些久了。」

「反正也得抽空寫作業。」庄墨離起身收拾書包，跟他一起往外走。

此時的學校真的是沉寂了，出門的時候連門衛大爺都忍不住嘟囔了幾句，叫他們趕快回家。

「你原來也是二中的學生，我之前都沒見過你。」庄墨離踢踏著腳下的雪，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沈棠跟他並肩走著，他倒是一身輕，完全不見個學生樣，連本書都沒帶。

「學籍是一直在的，之前家裡出了點事，不在這邊，這兩天正好搬回來。」

庄墨離點頭，「這樣啊。」

離他們不遠，季遇像做賊一樣跟著他們。庄墨離身邊這誰啊，朋友？不可能，他們的圈子幾乎是一樣的。還神神秘秘的瞞著他，有貓膩！

錦江飯店是二中旁邊一家比較高檔的餐廳，此時快到七點，平日里正是賓客滿座的時候，今天卻有一點冷清。主要還是大雪讓這裡的生意都冷淡了，門口的迎賓小姐早就不見了蹤影，庄墨離和沈棠推開沉重的玻璃門進去，找了一個靠窗的雙人座，又叫了屏風，把空間隔離出來。

漂亮的女服務員遞上菜單，庄墨離事宜交給沈棠，他是客人，這是基本的禮儀。

沈棠也不推辭，他翻開餐單，幾不可見的蹙了一下眉，菜單上的圖片全部都是紅彤彤的。他翻到特色菜那塊，果然寫著幾個大名鼎鼎的川菜。

「一個鱸魚鴛鴦鍋，外加金針菇、肥牛和生菜。」

服務員記下來，又問，「還需要什麼嗎？」

沈棠把菜單遞給庄墨離，他又加了蝦球、滑雞片和幾份不同口味的味碟。

服務員上菜之前又有一段完全空白的時間，庄墨離有些局促，說到底他跟沈棠一點也不熟，算起來也只認識了不到24個小時。但既然出來了，他也不能讓這詭異尷尬的氣氛繼續下去，「你，早上的那些人是幹什麼的？」

「那些人啊，沒什麼，你不用放在心上。」沈棠捂著冒著熱氣的玻璃杯，指尖微紅。

庄墨離嗯了一聲，把話題移開，「哦，對了，你後面那個「tang」是哪個字啊？」

「把手伸過來。」沈棠把手攤開放在桌面上。

庄墨離聽話的把手放上去，沈棠接過來，在他溫暖的掌心裡一筆一劃認真的寫著。

「知道了嗎？」沈棠鬆開他問。

庄墨離飛快的收回手，放在桌子底下使勁的揉搓。他哪裡有心思去分辨這是個什麼字，他的指尖每觸一下，那一股癢意就透過掌心順著靈敏的神經傳到大腦，讓他坐立不住。

沈棠正坐在他的對面，自然是將他的神情全部納入眼底，真的越來越像大白，每次撓他的爪子他都忍不住在地上打滾。

很快，服務員端著一大鍋鱸魚上來，剩餘的菜放在一旁的推車裡，沈棠不再逗他，「尚木棠。」他說。

庄墨離恍然大悟，「哦，海棠花的棠。」

海棠花的棠……庄墨離沒注意到，他剛說出這句話沈棠的臉色就變了，是一種陰訣和詭異，一雙星辰一樣的眸子盈滿了黑霧。

「棠棠，我們棠棠真是長得比院子里的海棠花都要好看……」說話的人手裡捏著一束火紅的貼梗海棠，一步步朝著被捆在床柱上的男孩靠近。他如玉的手指捏著小巧的花瓣，片片撕落。

男孩滿是恐懼，他小聲的囁嚅著，「哥哥，哥哥……」

「沈棠，沈棠！」沈棠被一道聲音拉出回憶，他看著庄墨離，眼神朦朧。

「吃菜了。」

「好。」

海棠花！沈棠捏緊筷子，再也提不起情緒，一頓飯下來兩個人也沒有再說上幾句話。

庄墨離越看他越覺得奇怪，他剛才的眼神莫名讓他再次想起兩年前，走到車站，庄墨離忍不住問道，「沈棠，兩年前，我是不是…見過你？」

沈棠把臉轉過去看著來車的方向，有一瞬間的慌亂，「怎麼可能，兩年前我並不在二中。」

那肯定就不是了，庄墨離心想，怎麼會有氣質那麼接近的人。

送走庄墨離，沈棠叫了沈駿飛。很快，一輛黑色的保時捷就疾馳而來。

「少爺，回家嗎？」沈駿飛看了看後視鏡問道。

沈棠靠在座椅上一動不動，眼睛看著窗外的車流，點頭。

他剛才騙了庄墨離，兩年前，他確實見過他。

彼時初三，他十六歲，剛來w市不足兩個月。課間，他剛出教室就被五六個學校里的混混圍住，然後不由分說就是一頓打。他沒有反抗，更沒有還手，他知道有一雙眼睛一直都在暗中盯著他，一旦他從他身上察覺到了威脅，他就會不顧一切的要了他的命。那個是他名義上的大哥，沈嘉和。

哥哥說過，當你自身沒有足夠強的時候，那就需要忍耐和等待！

所以，他聽哥哥的話。

他冷冷的看著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的人，總有一天，他們會得到十倍百倍的…報應。

只庄墨離的出現是一個意外，他所有的狼狽他一個人站在不遠處全部都看在眼裡，然後無動於衷。被他們推下樓梯，他大概是昏過去了一小會兒，像是做了一個夢，他坐在一顆結滿果子的蘋果樹上，正想摘幾個，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卻一直在樹下使勁的搖晃，直到他從樹頭跌下來。把眼睛睜開一條縫，是那個討厭鬼，他一把推開，嘴裡蹦出一個滾字。

再醒來，態度依然惡劣，最後是聽護士說才知道是他救了他。

晚上九點，路上並不好開車，時不時打滑。沈駿飛把速度放得很慢，突然丁字路上衝出了一輛霸道的紅色法拉利，他猛地踩下剎車，那人卻不減速度，甚至還打開車窗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戲謔和嘲諷。

「我艹！」沈駿飛罵了一句，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盤。

沈棠騰地從座位上坐起來，熟悉的車技和聲音，是他！

「阿防，你說棠棠認出我來了沒有，兩年都沒見了呢。」紅色的法拉利一溜煙的已經跑出了老遠，駕駛座上的男人打開車篷，寒冷的狂風灌進車廂，發出嗚嗚的聲音。他的頭髮被吹得根根朝後豎起，零下的溫度在他眼中不足為懼。

阿防抽出紙巾擦掉臉上幾滴被風帶來的雪水，聲音沒有一絲起伏，「怎麼可能認不出來，他在你身邊十六年，現在才出來了幾年？」

恐怕，是永生難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