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震喝，段九野被一陣無形的內力推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不遠的樹幹上。

這一下子，摔得不輕，段九野掙扎著爬了幾下，吐了幾口血，那九根尾巴無力地耷拉在地上，再也難以支撐他重新站起來。

那隻抵擋住段九野的拳風的手，是從閔懷瑾的身後伸出來的。

「師尊，你還堅持得住嗎？」語氣關心而又迫切。

一雙纖長結實的手覆上閔懷瑾的雙眼，微涼的觸感透過眼皮滲進他的知覺里，幾縷溫熱的靈力正在不斷地輸入他的眼睛裡，鑽進血脈里。

閉眼前，他還能看見一截紅色的衣袖在黑色的夜行衣下若隱若現。

他由著奢雲給他重新戴上一層黑色的面紗，高大的身軀將他罩在安全的範圍內。

背後就是厚實的胸膛，在風聲呼嘯的暗夜裡，竟如一堵城牆一般可靠。

「大半夜的，你來這裡發什麼神經？」閔懷瑾嘴上還是不饒人。

「找你。」

「屁話……找我I幹嘛，你這個時候，應該在你自己的府里，布置你和新娘的婚房……」

按照天北的習俗，新郎官的家人得在成親的前一天，親自打點好一切的事宜，以表示誠意。

可奢雲上無高堂，下無親戚，這些事情當然只能落在他一個人的身上。

「師尊只叫我娶她，其餘的，恕弟子難以從命。」奢雲似乎是嫌棄他啰嗦，沒等他把話說完。

他不想說，那閔懷瑾也不好繼續。

「……也罷，既然你來了，那就替為師做件事，可以嗎？」

那些細長如絲的怨氣慢慢地從閔懷瑾身上褪去，痛覺就越發清晰起來，他只覺得全身的力氣瞬間就被抽空了。

他突然心生出一種疲倦感，幹脆不想動了，他垂下那條苦苦支撐的胳膊，索性往身後一靠。

「好，師尊請說。」奢雲便這麼站著，由著他靠在胸膛上，腳步未動分毫。

「殺了他，不能讓他把我的身份說出去。」閔懷瑾用力閉了一下眼睛，聽著著周圍的一切動響，感覺到身體里的戾氣正在借著那雙手一點點消散而去。

火鳥族和鳳凰同族，也是五鳳之一，是鵷鶵*的後代，只是世人普遍知道鳳凰，而不知道鵷鶵一支。

他們能夠剋制住世間一切的妖邪戾氣，這種天生的屬性，即便是失去了原來仙族的地位，也還有所保留。

「好。」

奢雲一隻手繞過閔懷瑾的肩頭，搭在弓弦上，一邊把吸收過去的戾氣都凝成一支黑色的長箭。

段九野在他們對話的時間裡，已經爬了起來。

段九野拖著那雙萎縮幹癟的雙腿，借著一條還算有些作用的尾巴，和雙手配合著，一起一伏，爬出去好長的一段距離了。

幾里外的沈月和聶武看見這邊的變故，疾馳著穿過亂石廢墟，朝著這邊飛奔而來。

兩人周圍有些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那是火銃*隊的人借著夜色的掩護圍了上來，跟著沈月和聶武的節奏，一塊兒朝著目標前進。

巨大的法陣包圍住了皇城的半邊天空，已經趨於結好。

周圍的空氣里，不斷地伸出來如章魚觸手一般的靈力探針，一觸碰到奢雲身上的黃色火焰，便迅速龜縮回去。

這些探針一旦觸碰到怨念，就會迅速包裹纏繞住獵物，像豬籠草一般在悄無聲息中，在黏液的分泌下，把怨邪消化成一灘血水。

「鏗——」

箭頭帶著沸騰的煙霧，朝著段九野射去。

然而，就在碰到段九野的瞬間，就被一顆帶著火焰的鐵彈丸給撞了下來，無數的火星在相撞的一刻頃刻間崩裂。

段九野立馬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忍著斷尾的劇痛，又爬出去很長一段距離。

奢雲定神，視線落在遠處那個站定住的影子。

沈月正透過一個十字形的準星，歪著頭，閉著一隻眼睛，看著這邊的一舉一動，她甚至還保持著一隻腳踩在聶武背脊上的射擊動作。

她的手中握著一根冒著熱氣的火銃，長而黝黑的槍身上，左右貼著加固除妖的符籙，此刻，正都在風裡飄蕩起伏。

奢雲像是打了退堂鼓一樣，一把將閔懷瑾的腰身懷繞住，一躍而起，無數的紙屑在巨大的翅膀之下席捲著，勁風帶著倆人遠離地面。

就在沈月放鬆警惕，以為兩人要放棄狙殺段九野的時候，奢雲突然在半空身形一旋，回過頭來，凌空伸手，凝聚了三支箭，又射I了下來。

沈月始料不及，立馬反應過來，就著原先的姿勢，立馬也把槍膛里剩下的彈藥都發射I了過來。

兵火交叉穿行，兩支箭就在距離段九野毫釐之間，均被打落下來了。

唯有第三支箭不負希望，狠狠地扎進段九野的喉嚨里，穿過脊椎骨，落入段九野身後的亂石堆上，顫動著帶著黏膩血肉的尾羽。

閔懷瑾看著倒下的段九野，這才鬆了一口氣。

「師尊，你要殺的那個人，這一輩子，再也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彈了。」

奢雲給閔懷瑾掖了掖被子，把人放進柔軟的棉被裡。

閔懷瑾看著奢雲脫了身上的夜行衣，坐在床沿同他說話。

公輸畢廢了好半天的時間，才把閔懷瑾的斷臂重新接上，確認人沒事了，奢雲立馬把公輸畢趕了出去。

「你這小子，用完即棄，老子的flag就立在這裡了，我這就去問你的管家拿錢，非把你府上的銀錢掏空不可……」

奢雲一把關了房門，把公輸畢叫嚷的聲音擱在外面。

閔懷瑾實在是沒想到，奢雲會把他帶回來安置在自己的婚房裡。

這本該是新婚之夜，奢雲和新娘子滾被窩的地方，他怎麼說也不該在這裡霸佔著這一席之地。

眼下，身上的紅被子怎麼瞧著，就怎麼不舒服。

只怕是月下老人來了，也理不清楚他們之間的錯綜複雜的關係吧。

「好衣配佳人，你穿著這身衣裳，果然是好看。」閔懷瑾翕動著毫無血色的嘴唇，看了一眼奢雲身上的雲錦婚服。

買的時候，他就是看中了雲錦雜糅進金線的織造工藝。

雲錦色澤光麗燦爛，美如天上雲霞，最適合新婚的鴛鴦佳人。

閔懷瑾一送就是送了兩套，一套給奢雲，一套給新娘子，著實是體貼而周到。

奢雲捏著拳頭，像是在隱忍著什麼，俯身就貼上他的唇，手卻十分放肆地伸進了被子，一直伸到了他的胯下。

「……唔！」

閔懷瑾不顧身上的痛楚，一下子掙脫奢雲的雙唇禁錮，伸手就要扇在奢雲還帶著擦拭傷痕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