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房間不太大，四四方方的，崇衍身後有個矮矮的織金屏風，四周除了多寶架和高腳幾、幾盆蘭花，便別無他物。

東西兩扇仿古的窗，透出些銀白色的微光，四周靜靜的，安靜得一絲聲響也無。

江瑟瑟一坐下，便感覺崇衍的氣息和目光山一般罩下來。

尤其是那雙深邃的黑色眼睛裡，目光像織好的一層細細密密的網，浪潮一般從四面八方洶湧澎湃而來，直要將他沒頂。

將他的衣服、表情，甚至連他最細小的動作都盡收眼底。

這種侵略性極強的目光令他很不自在，拿起眼前的茶盞假裝抿了一口茶，也不知這茶是什麼滋味。

「這是今年新出的霧裡青，江先生覺得怎麼樣？」

溫潤低沉的聲音響起，江瑟瑟抬頭，見對方微笑著望著自己，那種壓迫感極強的目光終於輕鬆了幾分，他也鬆快了一些，道：

「嗯……不錯……」

剛剛太緊張了，沒喝出什麼滋味來，不過誇一句總歸是不會錯的。

「江先生……」

「啊，殿下您不用這樣叫我……」江瑟瑟有點不自在，「或者您可以叫我小江。」

崇衍揚唇：「那我叫你瑟瑟。」

「也好。」

「不知道突然請你來是不是有點唐突。」崇衍臉上帶著點歉意，「不過松露是下午剛剛運到的，我怕如果過一晚上，就不鮮美了，所以沒有提前一天給你送請帖。」

「沒事。」時機還正好呢！江瑟瑟心說。

「以後一定會提前送請帖的。」崇衍很鄭重地說。

媽耶，還有以後呀？江瑟瑟心中一喜，說：

「謝謝。」

兩人正說著話，便有人輕輕打開移門，然後用盤子送食物進來。

江瑟瑟看他們都穿著改良式的白色古裝，穿著白襪子，突然想起來自己進來沒有脫鞋，心中一下毛了，忙說：

「不好意思，我沒有脫鞋子就進來了，我現在就去……」

說著就要站起來，卻聽崇衍說：

「不用。」

他轉頭看他。

「你不用脫鞋。」崇衍說，「他們太臟。」

「啊……」江瑟瑟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們臟？自己穿著鞋子踩就不臟嗎？

不過崇衍目光柔柔地看著他，示意他坐下來，他心中微微鬆口氣，想著可能自己是客人的緣故，便重新又坐了下來。

下人們很快將食物擺滿了矮矮的方桌，一眼望去，滿是精緻又可口的食物，很多都不知道是什麼材料。

「秋蟹和松露，搭配荔枝白是最好的。」崇衍親自拿起小小的酒瓶，給他倒酒，「你嘗嘗，是不是鮮甜的？」

江瑟瑟拿起酒盞輕輕抿了一口，甜，荔枝的味道，然後是微醺的酒味。

他點點頭：「嗯，很好喝。」

崇衍便笑起來。

他生得好看，笑起來眉眼精緻又動人，像高峻的青山在春風吹拂下生輝，清雋與柔美合二為一。

江瑟瑟覺得自己光是看他就要醉了。

一頓飯也不知道吃了多久。

江瑟瑟又局促又迷糊——也不知是酒好喝還是崇衍溫潤低沉的聲音，亦或者溫柔的笑容蠱人，總之就是不知不覺喝了好多酒。

滿臉發熱，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的臉肯定很紅。

而且腦袋裡「轟——轟」地響。

不過說醉吧，他也不覺得自己喝醉了，至少感覺自己腦子還清醒，一切都正常。

「太晚了，外面山路也不好走，今晚在這裡宿下吧。」對面的崇衍說。

「可是……可是……」江瑟瑟的第一反應是拒絕。

畢竟他倆也不熟。

「換洗的東西這裡都有。」崇衍的黑眸深深地望他，「天太黑，山路是不好走的，簡雲過來，再送你走，也要花一些時間，或者，我親自開車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一聽到要崇衍親自送自己，江瑟瑟趕忙拒絕，「那我在這裡住一晚好了，給您添麻煩了。」

崇衍一笑：「不麻煩。」

緊接著就有人進來，領著江瑟瑟出去。

帶路的是個少年，與其他穿白衣的不一樣，穿一身黑，黑色的衛衣和衛褲。

雖然夜幕深沉，不過路燈很明亮。

他就跟著面前的少年往深處走，樹影幢幢，花鳥俱靜，耳畔唯聽得二人踩在石子小徑上「嗒嗒」的腳步聲。

少年怕他跟不上，或者怕他摔著，因此時不時轉頭看他，江瑟瑟便也借著路燈看清了對方的臉——

長得很清秀，很有元氣的模樣。

「我叫清清，殿下給我取的。」少年笑著，「你叫我清清就好了！」

「噢，好呀。」江瑟瑟見他熱情又和善，便也放鬆了一點，隨口問，「我今晚住哪呀？」

「和殿下一起住啊。」清清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噗——」江瑟瑟差點嗆著，站住了，「不是，你是不是搞錯了，我……」

清清回頭，滿臉無辜：「你不是殿下的未婚妻嗎？」

可那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