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惡！

竟然偷襲！

程處軒冷眼不悅的看著搶走自己頭頂帕子的道士。

在場的幾個大人卻都笑開了花。

其中一個臉比程處軒他爹程咬金還黑的大漢，笑的最大聲。

「哈哈，小娃娃這頭髮剃的好呀，這麼小就知道美醜了，比我家的臭小子可強多了！」

雖然聽著像是在稱讚的樣子，但這掩飾不了他在笑話自己髮型的事實，所以程處軒不為所動，還是死死盯著手賤的道士。

唐朝小孩兒滿月的時候會有剃胎髮的剃頭禮，邀請親朋好友前來赴宴慶祝。酒宴上會剔除從娘胎中帶來的胎毛。

只會留下頭上額頭的一點點毛髮，就相當於是之後的髮型了。

也有的會剃掉頭頂的頭髮，留下圍繞頭頂的一圈頭髮。

後世動畫片里的形似小孩兒的河童形象，髮型應該就來源於此。

程處軒現在的髮型，是最常見的第三種，頭頂和兩側各留了一小片頭髮，每一個都像胖版的逗號。

這個髮型要到六歲左右，才會蓄長了頭髮紮成總角。

所以總角之年也多是說七八歲到十三四歲的小孩兒。

在這期間有時候頭髮長了一點會垂下來，三四歲到七八歲也會被說成是垂髫之年。

少年人十五歲束髮，二十歲及冠。也就說程處軒想要一個帥氣的髮型，至少要到十五歲。

……令人絕望。

身體是個三歲的小孩兒，審美卻是個成年人，他唯一能做出的掙扎，就是用一塊帕子包上，然後再讓人在帕子上折出來兩個角角了。

沒想到哇，就這樣了，還會有人下黑手。

程處軒已經用臉罵了面前的道士一百多句髒話了。

這也就是哥還沒學會大唐的髒話發音，也不想破壞在老父親心中的小仙男形象。

要不然我高低的給你整兩句。

「哎呀，道長！道長！可別難為小兒了！」到底是親爹，程咬金看不過去了，兩步過來從年輕道士手裡，接過了帕子，給兒子戴回到了腦袋上。

可惜他那比擀麵杖粗的手指頭，折出小角角就別想了。

但是程處軒還是很領老爹的情的，對著老程點頭道：「謝謝阿耶，阿耶好。」

然後看了一眼道士，用眼神罵他是壞道士。

道士笑了：「小娃兒頭髮都是你這般，風俗如此，你怎麼還嫌上丑了？這可不好，不好。」

想要快樂的活著就不能計較太多，入鄉不能隨俗，日子可是會難過的。

「誒！道長這話就過了。有什麼不好的？他生在咱們家，我老程在，還卻我兒一個帕子不成？」程咬金把牛眼一瞪，很是不服氣的說道。

李淳風瞧了程咬金一眼，也不知道這混人有沒有聽懂自己話里的意思。

不過他接的這話，倒像是聽懂了一般。

他一向不喜和老程這樣信奉拳頭最能講道理的人交道。

一般的粗胚，對上了最多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那就不說也罷。

而程咬金這樣的人物，偏有他的一番歪理。

在他熟悉的歪理境界中，想說服他那是不可能的，甚至有時候會被繞進去。

所以，智者絕不跟他理論。

程咬金面對李淳風也不敢放肆，倒不是他怕了這道士，而是他有求於人。

今日是求了皇帝陛下半天，才讓陛下恩准，叫這道士和老和尚一起，再給小七看一看命相。

可不能把人給得罪了。

不然這道士要是心思歪了，不肯認真給咱小軒郎披命，莫說夫人要生氣，他自己也饒不了自己。

程處軒不知道老爹心裡怎麼想，但看著道士和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在這，周圍三四個面孔也都是親近的叔伯，大概也能猜到讓他來這的目的了。

果然就聽老爹道：「道長，住持。我兒軒郎年過三歲，性子安靜，平日能吃能睡，卻多不肯開口，你們給看看，這是個什麼緣故？」

「阿彌陀佛，我觀小郎君眉目通透，靈韻暗藏，非是普通人。」 慈和的老和尚，眉毛全白了，對著程處軒微微一笑，向著老程說道「常話說，貴人語遲也是有的，程將軍不必憂慮。」

這話好聽。

老程和小程都很滿意。

老程眉開眼笑正想和老和尚說兩句，讓對方多誇誇小兒子。然而小程卻盯向了俊道士。

直覺告訴他，這位道爺有話要說。

而且話絕對不好聽。

滿月酒的時候，對方當著滿場賓客，可都沒說好話。

「呵，大和尚，這說這話是出於善心，還是佛心？」年輕的道長點指著老和尚笑道，「他明明就是個討債鬼，還是個懶鬼。你卻說他是貴人，難道是好吃懶做嫌貧愛富的貴人嗎？」

好傢夥，來了來了。

上次他就這麼說我的。

程處軒的小胖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心裡也是平靜無波瀾。

自己的滿月酒那天，這道士差點被崔氏喊人打出去，就是因為他說了這番話。

好吃懶做嫌貧愛富。

怕是留不住。

他聽的清楚。

老程臉色也變得難看了。

還以為兒子養到了三歲，批語會有不同。

哪想到怎麼還是這句？

老和尚笑了，道：「阿彌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讓他有這一世的紅塵緣分，有宿慧之人，又托生在富貴之家，稱為貴人不為過。他本是不該來之人，凡俗因果多沾染，非福。程將軍不如舍於我廟裡當個小沙彌，如何？」

「不如何。」老程把斗大的腦袋晃了晃。

我這麼乖巧可愛兒子給你當小和尚？

門也沒有！

「大和尚，你這有佛心沒善心可不成。」聽到自己要當和尚的程處軒，還沒來得及給老和尚吐個泡泡罵他，就聽到李淳風先幫他說話了。

不過也就這麼一句，下面的話還是不好聽。

李淳風一甩拂塵，說道：「既然這小討債鬼是來討債的，你要把你那寺中供品金身給他嗎？要是不給，他討不到東西，可就命不久矣，你可就是殺生害命了。」

「阿彌陀佛。」老和尚沉默一瞬，宣了一聲佛號，閉目不語了。

程咬金一看這樣，哪還能不明白，直接把目光盯向了李淳風。

「你也別看我，當日我說的你怕是沒聽明白。也罷，既然你能求陛下一次，也能求兩次，為了耳根清凈，今日我就與你說清楚了。」李淳風對程咬金說著，用拂塵指了一下程處軒，「我說他是個懶惰的討債鬼，只因為你不給，他不會要。可他是個討債鬼，討要不到東西，壽數可能長久嗎？所以你要留他，就得捧到他面前，讓他拿了。他拿了，才能活。」

程處軒：「……」

萬萬沒想到，重活一世，我不僅成了討債鬼，還是個懶惰到不小心就會把自己餓死的討債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