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子，記得吃，我先走了。」

「師兄。」季來之叫住白則安。

「怎麼了？」白則安轉過頭來看他，眉眼間還帶著未消散的笑意。

「沒什麼，師兄慢走。今日多謝師兄了。」季來之有許多話想說，最後卻只是同白則安道別。

白則安沒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入夜，季來之房裡有月光透進來，皎潔之色如銀霜，鋪了半邊床榻。季來之舉起手，月光穿過指隙，氤氳進那墨綠色的雙眸里，一圈圈蕩漾開，生出些不同尋常的神色來。

似乎想要抓住什麼一般，手指慢慢收攏，季來之唇角忍不住勾起來，就好像真的抓住了什麼東西，抓在那纏了紗布的手心裡。

次日，白鷺秋來尋白則安，季來之正在屋前練劍，少年的風姿盡數融進劍鋒中，白鷺秋忍不住暗暗驚嘆，看樣子初階劍術看樣子是快練完了，明明進門派也才是不久之前的事情，難怪父親說他根基過人。

季來之持劍轉身，才看見站在不遠處的白鷺秋，這才停下動作行禮喊了聲師姐。

白鷺秋走近了些，之前聽雲別師兄說過這個這個少年同自己差不多大。

「你叫什麼名字？」白鷺秋見過季來之，卻從未問過他的名字。

「季，來之。」季來之本想脫口而出季楠二字，想起白則安給自己起的字，迅速的改了口。

「季來之？我記得，名簿上沒有這個名字，你可不要對我撒謊。」白鷺秋可不是一般書中的傻白甜，她自小跟著師兄修習劍術，作為掌門師尊的獨女，更是有幾分灑脫之氣，不過，自小仰慕師兄白則安，也只在白則安面前有些小家碧玉的模樣。

「怎敢騙師姐，字是雲別師兄起的。」季來之看著白鷺秋，「如果是名薄上，應當是季楠。」

白鷺秋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手裡還拎著些糕點，她背著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年，和少年居住的屋子，方桌上，那些蓮蓬堆在一起的綠色，怎麼逃得開她的眼睛。

她鎮定的走進屋子，季來之就跟在她身後。

「這是什麼？」

季來之低頭，想都不用想他就明白過來，白鷺秋的語氣和表情已經告訴他了一切。

他有幾分無奈的閉上眼，吐出兩個字來。

「蓮蓬。」

「季楠，你記得那天，你要去摘蓮蓬，我跟你說過什麼吧？」

「記得，師姐說，荷花池的東西，不要動，師兄知道了會不高興。」

「但是，你還是偷了？」白鷺秋沒有看季來之，只是把糕點放在方桌上，隨後，用手指輕輕摩挲著桌上昨日白則安剝出來的蓮子，昨晚，白則安走後，季來之便沒再剝食那蓮子米。

季來之想說他沒有，可是即使手攥成拳，傷口受力有些裂開，血色滲出白紗布，他也一聲不吭，偷這個字，深深的刺痛著他，聽過太多次，卻是如同芒刺一般，一次次扎進心裡，想拔出來，卻無法。

「雲山派，可留不得你這樣的弟子啊，季楠，你聽說過，哪個門派的弟子會為口腹之快而做這等偷雞摸狗之事！」話音落，白鷺秋手中的蓮子也隨著一陣內力化成了灰燼。

季來之依舊如同雕塑，他立在原地，頭低得死死的，就好像在認錯一樣，卻沒人能聽到他心中的吶喊如狂風驟雨，也看不見他眼底的那份隱忍。

白鷺秋對季來之原先的幾分賞識已經被鄙夷之色取代，她一手拎著糕點，一手拿著那些蓮蓬，從季來之身邊走過去，冷冷道：「跟我去見雲別師兄。」

季來之沒有動，他的心裡有人在推他，讓他跟在白鷺秋身後去見他，見了他，他就會給自己清白，不是嗎？見了白則安，白則安就會告訴白鷺秋，自己不是小偷，是他親自送給他的。可是，季來之卻連轉身都做不到，因為他確實是偷過東西啊，在泥濘之中摸爬滾打活下來的人，能幹凈到哪裡去？

「怎麼？不敢去見師兄？」白鷺秋本以為至少少年有些膽識，卻沒想到，連承認錯誤都做不到，「愛站著就一直站著吧，季楠，你不去，我就帶師兄來見你，到時候你不要後悔。」

白鷺秋絕塵而去，季來之能看出來，白鷺秋和從前那些人一樣，都瞧不起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季來之的腳才恢復知覺，他拖著步子，跪到方桌前，那地上，有一小撮灰，季來之小心翼翼的用指尖顫抖著碾了碾，這可不就是偷的嗎？他偷了白鷺秋的師兄，那個傳聞中只會寵愛他小師妹白鷺秋一人的師兄——白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