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兩夜的車程，槿意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散架要餿了，有種沉浸在泡菜罈子里的感覺。

到地方一定要先好好洗個澡，再泡一泡，槿意聞了聞衣袖皺眉嘀咕著。

看著周圍的人潮，除了上車時對方確定了一下自己到底有沒有上車，之後就再沒給個電話。手機里倒是接到瑜寥傳來的幾個簡訊，囑咐著注意安全。槿意還在奇怪怎麼沒有其他三人的信息，看來真的是被瑜寥給勸住了。

「我下車了，你在哪裡？」

「西站？」

「嗯。」有些不太好的預感，不過槿意還是在心裡不停安慰自己。

「我現在有些忙，你到站前路坐八路車過來吧。」報了在哪個站台下車，到了再給他打電話。

「好。」幾乎是咬牙切齒，還要盡量使自己的語氣看起來很正常。

槿意有那麼一瞬間質問自己，為什麼堅持要來？就算真的分離很久，但對方難道真的就這麼快忘了自己基本就是個路痴？

咬了咬牙，跟著人潮轉了一圈又一圈。等自己終於走出車站時，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看著車站外隨意席地而坐人群，都似是在嘲笑著自己的堅持。

慢吞吞的找到公交站台，找到自己要坐的那站車，候車上車。隨著車子一站一站的過，高樓大廈漸漸留在身後越來越遠，京都？難道是京郊！

「我到了，你在哪兒？」

「哦，弟弟，這麼快就到了。我都還沒準備好，要不你自己再坐1路車過來？已經沒多遠就剩三站路了。」

「曾無啟，你到底什麼意思？」

「弟弟……你怎麼了？」

「……1路公交，三站路，是吧？」

「呃，對，你過來吧，這次下車我一定站在你眼前。」

「好……」曾無啟，莫讓我再失望。

趕車的疲憊，飢餓，對於陌生環境的焦慮，手機最後一格電的咬牙堅持。察覺到對方小心翼翼的語氣，讓槿意好像又找到了一絲堅持的理由。

「曾無啟……」騙子，下車後終於情緒幾近崩潰。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槿意心中一遍遍自問。

「槿意？」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

「……你是？」冷漠的看著來人。

「呃，你好！我叫吳曼。是無啟拜託我跟李銘過來，說是接他弟弟，你就是他弟弟槿意吧？」對方語氣熱情。

「我是，他人呢？」臉色依舊難看，只是語氣上稍微柔和了一點。

「這不是剛忙完，就趕緊回家親手為你準備接風宴。」

「呵，不用這麼麻煩。」

「怎麼不用，無啟讓我們看過照片來接你，不曾想你比照片瘦了很多，差點沒認出來。這下回家了，肯定要好好補補。」

「行了吳曼，回家再聊吧。槿意弟弟一路過來肯定累了吧，我們趕緊回家休息。」叫李銘的人趕緊上前幫忙提包，兩人語氣熱情，這感覺好像是多年老友終於相遇，又好像是家人。讓幾近暴怒的槿意慢慢泄氣。

「好吧，我們先回去吧。」已經走到這裡，槿意也不想轉身離開。

「走走走，已經離得很近了，李銘趕緊我們一起幫槿意弟弟拿行李。」吳曼很熱情，搶過槿意手上的斜肩包，吩咐李銘拉起行李箱就走。

雖然氣氛很好，但槿意很不適應，甚至有一些抗拒。總覺得這份熱情，是刻意營造出來的，那麼虛偽，孱弱的不堪一擊。

「到底還有多遠？」實在有些忍受不了，長期的缺乏鍛煉，槿意感覺此時自己還能堅持沒癱下來真是奇蹟。

「呃……前面頂頭拐個彎就是了。」這條路頂頭是一堵圍牆，看看身後遙遠的下車點，再看看眼前不近不遠的牆，槿意感覺眼前直發黑。

「這就是你們說的沒多遠了？」無語的呢喃一句，真的很想罵人。

「額，呵呵……真的已經沒多遠了。這段路我們天天走所以已經習慣了。啊，對了，你知道圍牆裡面是什麼嗎？」儘管大家都知道話題轉換生硬，可吳曼還是一臉正常絲毫沒有不妥，真得感嘆一下女人真是天生的演藝家。

嗚…就在吳曼話落不久，一輛火車過來了，這下不用槿意猜也知道了，圍牆那邊是鐵路。看看圍牆沒遮住的火車頂，再看看吳曼臉上出現的一絲龜裂。

「噗…」

「嗯…？」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李銘，再看向槿意時忽變成笑意盎然。

「別看剛剛過去的是輛普快，高鐵也會在這裡行駛。高鐵知道不？就是子彈頭，那速度賊快，站牆上看要不抱緊電線桿，那吸力一下子就上天了。」

這話說的，誰閑沒事爬牆頂看高鐵？看那滿牆的刺籠都扎的慌，槿意默默吐槽。

「好了，我們到了。」這是面相圍牆的最後一棟居民樓。

「這地方？……」看著老舊的小區，槿意感覺很不適。這環境竟比自己之前住的校區宿舍樓還差，曾無啟到底用的什麼勇氣說出的承諾要養活自己的話？

「無啟，事業現在發展期，鬧市租賃費太貴了，所以為了省錢大家選擇住遠一點。無啟真的很好，一點沒有領導架子，跟員工同寢同食。這點我們都很佩服他，我們上去吧他肯定也等急了要見你。」

「幾層？」

「呃，四層。」

「……走吧……」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卸力妥協。

「到，到了。我去開門。」

狹小黑暗的樓道，同樣狹小的玄關。

「弟弟，你到了。」迎著槿意的目光，曾無啟眼中有一閃而逝僵硬，周身散發的扭捏不適。

還是那熟悉的面貌，不陌生的身影。可槿意覺得這已經不是印象中電話里那個恣意灑脫的人，那個一聲聲溫暖柔和不停喊著自己弟弟，揚言保護自己的人。果然理想與現實差距很大，槿意那股非見不可的倔強也突然消散。

罷了，就當普通走友或者親密點的義兄吧，槿意心想。

「怎麼都站在門口，快進來洗漱吃飯了。」一個女聲暫時打斷僵住的局面。

「我們先進去吃飯吧。」深深看了對方一眼，槿意對著無啟說。

「呃，弟……弟，快換鞋進來。」曾無啟忙著手張羅。

一行人輪流等著，進洗手間洗手。槿意是客第一個進去，洗完出來這才有時間好好觀察周圍。一室一廳一廚一衛帶陽台，五個人男男女女怎麼住？卧室門是關著的，客廳里倒還算幹凈，陽台曬了不少衣物。人多難免看著雜亂，外衣內衣就那麼招搖的晾在一起。

「弟弟，過來吃飯了。」語氣自然，沒有了剛剛的扭捏。

「呃，來了。」

「來，你坐沙發這個位置方便夾菜。」

「還是女士優先吧。」

「槿意坐吧，我跟玲玲在店裡吃過了不餓。」一旁吳曼連推帶拽的帶著槿意坐下說。

「槿意坐吧，趕了一路肯定餓壞了，就別客氣了。」另一個女孩玲玲也趕緊笑著說。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好豐盛啊。」

「無啟費好大勁特意自己親手做的，你快嘗嘗。」

特意？親手？應該算特意，不然不該油膩膩的一桌。

「開了飯店就是不一般，哥哥自己手藝也不差大廚了。」夾了一塊雞肉嘗了嘗，槿意若有所思的說。

「是吧，是吧，很不錯吧。再嘗嘗魚，有雞有魚寓意也好。」

雞魚＝機遇

曾無啟桌上一句話不說，就像一個默默無聞充數的陪客。倒是吳曼很熱情一邊的玲玲也時不時說上幾句，一唱一和努力營造著氣氛。

「時間還早，我們打會兒撲克？鬥地主還是炸金花？」

槿意剛放下手中筷子，一起的幾人也不約而同的齊齊吃完了。槿意覺得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飯桌上一直在弱化自己存在的曾無啟，像是得到了某種信號。突然積極的開始收起盤子，轉身快步往廚房跑去。對，是跑。本就沒幾步遠，已經涼透的餐盤總不可能還燙手？

突覺對方應該算有意逃避，逃避？！還來不及等槿意深想，一邊的吳曼就已經熱情的語氣開始餐後安排。

「對不起，不會。」

「呃，那打升級？」

「我從不玩撲克的。」槿意接著拒絕。

「那…跳棋五子棋？」

「不玩兒。」

「那……」有些卡殼，槿意猜想可能對方覺得自己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那就玩玩遊戲聊聊天吧！」叫玲玲的女孩趕緊介面提議。

「呃，對那就一起聊天吧。」吳曼有些尷尬的說。

「小曼，講個故事吧。」這時李銘突然開口了。

「對，曼曼講個故事吧。」另一個年輕人擠眉弄眼著說。

「嗯，我想想額，我看看講個什麼故事。」

槿意，默默看著幾個人一唱一搭的尬聊。完全沒get到他們的點，完全沒反應過來為什麼剛放下筷子怎麼就突然開始講故事了？

「哎，我想到了。一個太監下面沒有了。」突然吳曼很熱情的說。

……一群黑鴉飛過。

良久……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又一群黑鴉飛過

槿意一左一右看了看兩個男生，這會兒更加茫然。熬夜坐車，頭暈腦脹的是自己吧？所以剛剛是不是幻覺？

夢醒，看著眼前排滿通告的文件。哥哥嫂嫂已經特意跟經紀人叮囑過，不準槿意接太多。所以眼前這些是已經精簡不少的。可就這也夠槿意忙碌很久。這幾天不知為什麼，就算是隨意小歇都會做夢。前事不停連現，大腦的不停運作，讓本來不是很好的身體更覺疲憊。

「哥，你臉色好差，是不是又哪裡不舒服了？」經紀人關切詢問。

「夏夏，你覺得我要不要寫點東西？」槿意答非所問。

「還是不要了吧，顧總讓我盯著你，要第一時間保證你健康最後才是工作。可現在眼前這些推不了的通告，已經夠你忙的了，哪裡還有時間寫東西。」

「哥哥就是太小題大做了。」清冷的眼中閃現些許溫柔。

「可能是夫人經常提醒，夫人可是對哥健康最上心了。」

「姐姐，很好！」看著牆上寫著隨風戲中流，翩然有餘力的字畫眼角的溫柔再也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