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幫貨都閑的嗎？專門跑來給俺找晦氣！」程咬金黑紅的大臉，氣的都要發紫了。

鬍子全都炸開，手癢的想要錘人。

可就有不怕死的傢伙往他面前湊。

看看這些老貨。

左一句：「「程知節，焚藪而田，豈不獲利，而明年無獸，令郎也該管教了。」

右一句：「孩子不能慣，子不教父之過，慣子如殺子，將軍以為然否？」

更過分的一個傢伙，在這捋著鬍子念什麼：「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

……我聽得懂！

一個把我家軒郎比喻成小獸，一個隱射我家軒郎是田鼠。

天殺的老匹夫，讀書漢！

耶耶真想一人給他們一拳。

我兒用的是我家的糧食，和你們有什麼相幹？

想歸想，卻不能這麼幹。旁邊的秦瓊和尉遲恭也拉著他，把人生拉硬拽的帶走了。

老程上個朝，生了一肚子悶氣回家。

回到家往塌上一坐，氣的直哼哼。

崔氏這邊也是一肚子的火氣。

她今天沒出門，還有幾家的娘子遞帖子過來，叫人穿信兒來說了外面的謠言，讓她查一查，家裡是不是出了內鬼，這麼編排主家的人不能留，千萬別手軟。

有人是真心的，有人就是暗戳戳的嘲諷了。

這話反著聽正著聽都沒毛病，全看對方說話的真心了。

程處軒扶著程咬金的肩膀，給他阿耶捶背順氣，

他很能理解老程的鬱悶。

別看是混世魔王不假，可朝堂裡面也有他不能隨便招惹的人。

比如一些姓王的姓裴的姓鄭的姓盧還有姓崔的。

不是他們家惹不起，是太麻煩。

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陽盧氏、滎陽鄭氏、太原王氏，山東士族門閥中最大的五支，一個姓氏能代表一個郡，豪橫不豪橫？

有錢有地有糧有學識有私兵部曲，集合門閥學閥軍閥為一身。

在地方上是無冕之王，在朝廷里還有子侄當官。

說話好聽還都是人才，除了夠忠心沒別的毛病。

皇帝不用他們還不行。

沒得辦法，把這些蘿蔔從坑裡拔出來，卻沒人能填坑。

皇帝陛下也只能忍著。

科舉制度雖說已經有了，可寒門子弟想出頭卻也沒那麼容易。

而且這些傢伙互相之間還喜歡結親，阿娘出身崔氏，說起來程咬金和他們還是親戚關係。

世家大族吃得好生活條件好，家家都有好幾尊老祖宗。

打了小的來了老的，真把人打個好歹出來，人家老祖宗就坐著牛車來長安找你要說法了。

這時候的路可不好走，搖搖晃晃的一路過來，無論是途中出了問題還是到家門口病倒了，老程家名聲就徹底臭了。

弄不好就得遺臭萬年。

堪稱古代版碰瓷。

「軒郎莫怕，阿耶不怕他們。」程咬金見兒子一臉的嚴肅認真，以為他是害怕了，趕緊說道，「等你饅頭做出來，阿耶帶上幾個，再過去揍他們。」

這就是告訴程處軒，打人這事兒，咱得占理。

「阿耶，你怪我糟踐糧食嗎？」程處軒問道。

「胡說！我家軒郎這麼懂事，何來的糟踐糧食？」程咬金嘴張開還沒說話，崔氏就忍不住柳眉一挑，道，「我兒聰慧，定是要做好吃食出來孝敬娘和阿耶的。」

程咬金連連點頭：「你阿娘說的一點沒錯，正是這個道理。就是做不出來，也是廚娘手藝不精。到時阿耶再給你找庖廚好手來，必能做的出來。」

「……」程處軒很想說一句，你們這麼寵孩子，是要出事情的。

可是看程咬金和崔氏一臉認真，他心裡又美得很。

於是也跟著點頭，乖巧的笑說：「嗯嗯，阿娘和阿耶真好！」

哄得崔氏和程咬金很是開心。

到了下午，東宮來人了。

太子殿下特意著人過來，給程處軒帶話。

話的內容大概是：「軒郎還小，即便是有些事情做不成，也是情有可原。不必放在心上，留待長大些再試試，說不定就能做成了。」

程咬金聽了高興了： 「太子殿下英明！」

……好吧，這下看起來太子爺知道了。

老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程處軒不知道這話是哪個神仙說的，也不知道唐朝這會兒有沒有這句話。

但他說的對呀。

早上剛燒了草木灰，讓廚娘用草木灰鹼水和面蒸饅頭，這饅頭還沒吃到嘴裡呢，程家七郎還沒禍害完雞蛋，就又去禍害糧食的事兒，滿長安的人都知道了。

準確的說，是權貴人家都知道了。

主家知道了，身邊的僕婦下人也就知道了。

然後正由他們身邊的這些僕婦下人，飛快的向長安城內老百姓的家中傳去。

距離全長安城的人都知道也不遠了。

好傢夥。

程處軒也沒想到，自己還不到四歲，就要達成名滿長安的成就了。

還真有點措手不及呢。

尤其是以這樣的方式。

他強烈懷疑，這些推波助瀾的人家，是在嫉妒他親到了太子殿下的臉。

程家另外幾個男丁很快也都回來了，比往常要早的多。

六個黑臉小子往面前一站，屋裡的光都少了一大半。

大兒子程處默已經十八歲了，現在塊頭都快趕上程咬金了，也就是氣勢上弱了點，也沒有那股莽氣。

「發什麼事兒了？」崔氏見兒子們回來的這麼齊整，不由的有些奇怪的問答。

尤其兩個大的，往常可是不到宵禁都見不著人的。

至於六郎程處俠臉上的傷，崔氏只是看了一眼，然後吩咐丫鬟去拿傷藥。

問都懶得問。

她生的這幾個兒子，從小短腿比門口的門檻高的那天開始，只要出門就鮮少有不帶傷回來的時候。

都快成傳統了。

不過這項傳統有望在軒郎這裡結束，真是讓老母親很欣慰。

「沒事兒阿娘，我們就是回來看看軒郎做的好吃的。」程處默說道。

其他五個跟著點頭：「嗯嗯！」

崔氏瞭然了。

六郎這架打的估計也和這事兒有關。

事情怎麼鬧得這麼大？

程處軒不由的皺眉。

按說自己這麼小的年齡，就算胡鬧也不會有人計較才對。

這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