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澈的眼睛重新對準瞄準鏡，光線被微風擾動，隱約露出了歹徒的頭，玻璃卻再次反光，重新將他遮擋在了後面。

兩人耐心的等待著，等著一招制敵的機會，歹徒卻等不了了，他已經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多等一秒，死亡的機率就成倍的上漲。

他狠狠地將手中的槍抵上了人質的太陽穴，拉開了保險。

晉虎盯著透視鏡，嘴裡輕聲念叨：「風速6.2米每秒，下一秒......」他頓了頓，似乎在給恆澈準備的時間。

恆澈的手扣上扳機，眼中滿是堅定，忍不住在心中跟著晉虎一起默念：「開槍。」

晉虎話音剛落，恆澈的手踩著他的尾音摁下了扳機，強電磁推動的子彈高速出膛，一槍斃命，任務結束。

這是恆澈第一次開槍打活人，說心中沒有波動是假的。

後坐力一震，他的視線還沒來得及從瞄準鏡上移開，於是非常清晰的觀看到了瞄準鏡里歹徒被爆頭的一瞬間紅白腦漿噴射出來的畫面。

他瞳孔悠的縮小，中午剛吃下去沒來得及消化多少的豆腐腦瞬間從胃裡翻湧了上來，恆澈扔下槍轉過頭去六親不認的吐了起來。

晉虎似乎是早就料到了一般，伸手接住差點被脫手扔出去的槍，扛著槍站在一邊等著恆澈吐完。

恆澈吐了個昏天黑地，中午吃的有多歡，現在吐得就有多狼狽。

胃裡的食物吐幹凈了，腦子裡的畫面卻還是揮之不去，他忍不住張嘴又吐出了一口刺嗓子的酸水。

晉虎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大，不忍心一般的上前拍了拍他的背，幫他順氣，順便笨拙的安慰了一下：「沒事，習慣就好了。」

恆澈：「......」我謝謝您嘞！

恆澈膽汁都快吐出來了，虛脫的攀著晉虎站了起來，實在是沒法想像去清場的同志到底是有多強大的心理素質。

他一想到清場的人工作的畫面，胃裡又是一陣抽搐，彎腰又嘔了一口寂寞。實在是吐不出來什麼像樣的東西了。

晉虎一手拿著槍和望遠鏡，一手放在恆澈的腰上扶著吐得虛脫的恆澈，回到了集合的地方。

托晉虎臨行前叮囑的福，張喆東和伯頓兩人現在也被莫爾頓和班傑明攙著吐了個六親不認。

在場的只剩諸位星域警察人員和四位老隊員一臉淡定。新隊員們顯然都受到了不小的衝擊，終於明白中午為什麼要豆腐腦管夠，吐到肝膽扭曲還忍不住在心中感嘆人心險惡。

恆澈反應更甚，畢竟那個人是他親手開的槍，心理加上生理上的刺，激，讓他本來就不紅潤的小臉更加的慘白。

他預想的果然沒錯，他做的心理建設真的屁用沒有。就連不讓他吐得那麼狼狽這點屁大的作用都沒起。

因為吐虛脫了力，加上剛殺了個人的腿軟，他整個人完全掛到了晉虎身上，這下就是想與他保持距離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眾人任務結束，坐飛行器回了部隊，三個新隊員顛簸了一路也沒將腦子裡的畫面抖幹凈，各個都還是小臉煞白，回到戰隊也免不了一頓心理醫生的盤問。

恆澈更甚，他整個人攤到了椅子上，眼睛望著直升機的頂部，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慘白著臉始終沒恢復過來。

到了營地也還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樣。飛機停穩，眾人都下了飛機，莫爾頓看著還癱在椅子上的恆澈，準備停下來扶他一把，順便安慰一下他受到衝擊的小心臟。

結果他走到恆澈跟前剛停了一秒，還沒來得及彎下腰，被後面過來的班傑明直接推了一把。

他莫名其妙的回頭，剛想問班傑明是不是也暈機了。就看到班傑明看著他，用眼睛瞄了一眼恆澈對面的晉虎。

眾人都忙著下飛機，恆澈是沒緩過來起不來，晉虎卻也好似一尊石像一樣不動如山的坐在椅子上，顯然是在等恆澈。

莫爾頓也順著看了一眼，瞭然的點點頭，跟著耿毅彎腰下了飛機。

機艙中只剩下兩人。恆澈還是在看著飛機頂部發獃，他似乎是知道晉虎留了下了，嘆了口氣，輕聲道：「你第一次殺人，什麼感覺？」

他大概是方才吐沒了力氣，這會說話也是氣若遊絲，飄渺的幾乎讓人捕捉不到，幸好機艙安靜，好歹讓晉虎聽出了個大概。

晉虎從椅子上坐正，回憶了一下自己第一次殺人的時候的感覺，隨後他有些無奈的道：「忘了。」

他不是不想回答，是真的不記得了，來一隊這麼多年，死在他槍下的亡魂沒有一千也得有個八百了，後來的感覺，就像是訓練時開槍打西瓜一樣平淡又沒有挑戰性。

至於第一次的狼狽樣子，大概是也隨著什麼人落到什麼不知名的土壤里了吧。

恆澈皺了皺眉，忽然不只從哪裡生出來些許對晉虎的可憐。

他總躲著晉虎，不想跟他有下一步，說什麼控制不了他，其實不過是給自己的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

倘若他真的能夠控制些什麼，那他現在應該也不會出現在特種了。可他對晉虎生出的可憐心思就敢肯定的說沒有同病相憐的想法嗎？

恆澈又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扶著座椅搖搖欲墜的站了起來。

晉虎見他準備下飛機，於是也站起來，準備在他一腳踩空梯子的時候能夠及時的拉他一把。機艙空間並不大，兩人並排著站起來，機艙狹窄，兩人一下子靠的極近。恆澈沒心思在防著晉虎了，轉身剛準備走，晉虎卻拉住了他。

晉虎看著恆澈蒼白的小白臉，不知道肚子里的賊心爛肺又生出了什麼狼心狗肺的主意，於是他挑起常年順應地心引力的嘴角，卻很認真的對恆撤說：「我倒是有一個能讓你暫時忘記腦子裡的畫面的主意，要不要試試？」

他聲音低沉，彷彿是一個在誘拐未成年乖乖少年誤入歧途的居心叵測的高顏值社會敗類，最後的疑問句就像潘多拉里的惡魔，激將著一無所知的青春少年郎。

恆澈果然好奇的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隨後問道：「什麼辦法？」

晉虎的眼中閃過一絲奸計得逞的狡猾，隨即偏頭吻上了還處在懵逼中的少年郎恆澈的唇。蜻蜓點水一般，恆澈蒼白的薄唇剛感受到他嘴唇的觸感，晉虎就離開了。

恆澈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晉虎見好就收，趁著恆澈還沒反應過來，直接拖著他下了飛機。

該說不說，雖然晉虎不按常理出牌，但是這下還真讓恆澈短暫的忘記了剛才一直在腦海里零零散散充斥的各種畫面，現在恆澈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如白板的思維里只反覆的飄過一句話：這他媽的是老子的初吻啊！！！！

直到晉虎拉著他走到操場上，恆澈的大腦才終於又重啟成功，他狠狠地甩開晉虎牽著他的手，指著晉虎那張如沐春風的臉，一臉的不可思議：「你…！」

「恆澈？！」那後半句「他媽的找死！」還沒來得及威脅出口，背後忽然傳來了一聲熟悉的夾雜著不可思議和十分吃驚的一聲喊聲，恆澈還從來不知道喊一聲他的名字也能夾雜著這麼多情緒。

恆澈應聲回頭，在看清楚喊他的人的臉後，徹底把剛才晉虎冒犯他的事扔到了十萬八千里之外。

【卷一】殘刀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