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是來不及蓋過去的屬於夢中的絕望，眼眶中還蓄滿了淚水，在黑暗中耀耀生輝。

他瞪大眼睛看著晉虎，似乎是在確定他只是夢裡真實的幻影，還是現實中虛妄的真實。

晉虎被他忽然睜開的眼睛嚇了一跳，看他征楞的神情，沒敢有下一步的動作，懷疑恆澈是不是以為他不是真人。

結果他沒動，恆澈卻動了。

恆澈絕望到滿是防備的眼中忽然生出來一絲脆弱，他慢慢的舉起那還有些微麻木的手，小心翼翼的碰上了晉虎的臉，似乎真的是在怕這隻是虛妄里的幻想，水月鏡花，一觸即破。

他的手碰上晉虎帶著活人溫度的臉，麻木的指尖在他的臉頰上流連了幾秒，才發現指尖的觸感是真實的。恆澈悠的瞪大眼睛，徹底清醒過來。

晉虎撐這雙手在他上方，將恆澈精彩的變臉盡收眼底，隨後他對著恆澈溫柔的笑了笑，似乎只是想安慰一下他夢裡夢外受了兩次驚嚇的心臟。

恆澈的手觸電一般的從他臉上彈開，不可思議的看著晉虎，聲音略帶沙啞：「你怎麼在這！」

他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醒過來，就是因為晉虎此時此地以這種姿勢出現在這裡，完全是不符合常理的啊！

晉虎卻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他一把抓住恆澈還沒來得及放下的手，重新帶著那隻手貼回到他的臉上。

這次不再是小心翼翼的用指尖觸碰，恆澈的手被晉虎抓著嚴絲合縫的貼到了他的臉上，帶著一層薄繭的掌心也滿是他臉頰上微涼的溫度。

他看著恆澈，眼中彷彿盛了一潭溫柔的泉，能讓人心甘情願的溺死在裡面。

恆澈被他整的呆住了，不明白他這是又要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沒想到晉虎只是溫柔的看著他，用同樣溫柔的話語對他說：「我是現實里的，不是夢。」

本來呆住的恆澈徹底忘了呼吸，他看著晉虎，似乎是想把他看穿。

看了半天，卻發現他還是在黑暗中模糊不清，他一瞬間又找回了自己的呼吸，本來醒來就忘的夢裡的畫面忽然一股腦的擠進了他的腦海。

恆澈直勾勾的盯著晉虎，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要錢的往下掉，枕頭上立馬就形成了一圈小水漬。

晉虎將額頭抵上恆澈被冷汗浸濕的冰涼的額頭，一隻手溫柔的撫，摸著他的頭髮，似乎只是想以此給予他些許微不足道的力量。

恆澈居然真的就這樣哭出聲來，他好像是個受了多年委屈終於被平冤的孩子，肆無忌憚的對著信任的人，緊緊地抓著晉虎的衣服，哭的泣不成聲。

恆澈在哭，晉虎在安慰，他並沒有去詢問恆澈在深夜裡如此崩潰的原因。

大概作為成年人，總有那麼一兩件說不出來的小事，或經年不散的回憶，纏繞在你的日日夜夜裡，等所有的心有不甘和追悔莫及達到頂峰，除了崩潰，你別無他法。

後半夜，恆澈在啜泣中睡去，晉虎聽到懷裡的人呼吸平穩，知道他是睡著了。

他思考了一下是否還要回到自己的床上，想了想，又將懷裡的恆澈摟的更緊了。

既然都是被噩夢困擾著，指不定這樣還就負負得正了，如此，大家也都能睡個好覺了。

第二天，恆澈的生物鐘又很準時的讓他在五點鐘睜開了雙眼，然後視線就被眼前一起一伏穿著軍綠色內襯的胸膛佔滿了。

恆澈絕望的閉了閉眼，他跟晉虎......又睡到一張床上了......

老天爺怎地就如此愛開玩笑,而且這次，昨晚抱著晉虎嚎啕大哭的畫面歷歷在目,哭的時候有多酣暢淋漓，現在就有多想掐死自己......

恆澈嘆了口氣，輕輕地往晉虎懷裡靠了靠。

昨晚所有令他崩潰的畫面還充斥在腦海里，滿滿噹噹的填充著記憶里的每一條溝壑。似乎只有這小小的一方天地還能令他自由的喘一口氣。

晉虎，還真就成了秦康正之外，恆澈第一個露怯的人。

可恆澈知道，他們之間都隔了秘密，晉虎有他藏在心底的硃砂淚，恆澈也有他落在心口的舊事沉痾。

恆澈自認他暫時不想再讓別人知道這條疤，晉虎當然也不會想要別人揭開他的那層紗。

恆澈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胡思亂想，這邊晉虎也醒了過來。

他一共睡了還不到五個小時，整個人卻是又顯得神采奕奕。這是晉虎多年來訓練出來的休息機制，不管多累，三個小時已經是足夠他恢復所有的力氣，再次變成那個足智多謀的大隊長。

他發現恆澈醒了，並沒有從他懷裡掙扎出去，也沒有不可思議的質問，本來一夜好夢的心情更是享受到了雙倍的快樂。

他滿足的嘆了口氣，用新冒出胡茬的下巴蹭了蹭恆澈有些長長的頭髮。

大概是這個早晨太愜意了，一晚上沒有噩夢的糾纏，他已經好久沒有享受過一夜無夢的好覺了，而且醒來時心心念念的人也還安穩的在你懷裡，還有什麼比這更圓滿的麼？

晉虎被這填滿心臟的滿足感沖昏了頭腦，另一句適合在這種場景下的話也就沒過腦子的脫口而出。

晉虎：「恆澈，不如，我們就這樣吧。」就哪樣，不言而喻。

恆澈在他懷裡聽到他的話，愣了一秒，隨後嗤笑一聲。毫無疑問，這是對晉虎的嘲笑。

恆澈從他懷裡出來，穿上衣服準備去洗漱，沒再正面回應他的話 ，也沒再給他任何一個停留的眼神，只是在出門前端著盆子回頭對他說了一句：「記得幫我把被子疊好。」隨後頭也不回的關門出去了。

晉虎看著空蕩盪的懷抱愣了幾秒，被他關門的聲音驚醒，隨後反應了一下自己剛才說了什麼，也對著自己無奈的笑了一下，暗自吐槽真是美人在懷就忘了什麼叫居安思危。

美人在懷是不假，但到底對方肚子里打的是什麼算盤，估計也只有自己才心知肚明。

他對自己方才那句話又哭笑不得的嘲笑了一番，隨後下床認命的疊了兩人的被子，也穿上衣服出門洗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