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來碗素麵。」

「好咧，馬上就好！」

做面師傅拿起一小團面放進滾燙的鍋里，一臉的笑呵呵。

點好了面，林榭就找了一個位置坐下，這個時候是上學的高峰期 ，那些在家裡面鬼混的學生也心不甘情不願地拖著箱子在校門口徘徊。

不一會兒，小小的麵館裡面湧進了一大群人，基本上都沒有穿校服，有的則是把校服栓在腰上，書包斜挎地挎著。

林榭瞟了一眼，幾個人便已經拿出煙開始抽了。

幸虧自己來的早，不然連位置都找不到。

「老闆，七碗牛肉麵，加粉！」一個痞痞的男生點了一支煙，朝著窗口喊道。接著又招呼他的六個兄弟坐下。

七個人，六個校服是紅色的，只有那個點餐的是藍白色的，應該說，只有一個人是他們學校的。

一看那個痞痞的男生就是他們的老大，就數他長得最高，儘管身上穿著藍白色的校服，但與生俱來的社會氣息也掩蓋不了。

「好咧！」

老闆一看來了七個人，連忙招呼他們坐下，然後笑臉迎迎地開始煮粉。

「城哥，你轉到新學校了，有事你開口，兄弟我們義不容辭！！！」一個臉上滿是麻子的胖子把桌子敲得咚咚作響，一隻腳還踩在了木凳上。

歷盡滄桑的木凳被踩得咔咔作響，像是要散架一樣。

其他的兄弟也跟著他的樣子拍了拍桌子，然後附和。

氣勢有些大。

在旁邊桌的林榭，看著桌子上的調味盒在晃動，再眯了眯眼悄咪地看了看混社會的那幾個人。

剛一轉頭，眼神就對上了他們的城哥。黑棕色冷冷的眸子，滿眼的深邃，白皙的皮膚有些泛著光，眉目清秀，輪廓分明，校服的拉鏈也被拉得剛剛好，背也挺得筆直，和喧鬧如廝的他們格格不入。

雖然嘴裡還叼著一支煙，但絲毫不影響他的氣質。

蒲柏城輕輕地掃了他一眼，並沒有過多的打量，然後便轉過眼神，朝著兄弟們點了點頭。

被偷看抓現行的林榭有些不好意思，臉上浮現了幾朵紅燒雲，迅速轉過眼神來，安之若素地坐著，拿出手機來緩解自己的尷尬。

不過，林榭有些愣了一下，看了看黑了屏的手機，低頭喃喃自語：「這人，感覺怎麼這麼眼熟？」

感覺像在哪裡見過……

………

「帥哥，你的素麵好了，慢用。」做面師傅的一聲招呼打破了他的聯想，不過，也沒有什麼可想的，先吃飯，吃完飯去書店買教輔資料，然後再去上課呢。

一想完，便把剛剛的事情就拋出頭腦，然後低頭吃粉。

「嘟。」剛夾起一夾麵條，手機提示音就響了。

他一手用筷子夾面，另一隻手劃開手機解鎖，打開了微信。

【陸神（陸起雲）：在哪？】

糟糕，忘記刪微信好友了，一個假期都沒有聊過天，和其他人聯繫也用的是遊戲，微信這種通訊軟體硬是被他玩成了登錄遊戲的工具。

他吃了一口面，糾結著要不要回覆，剛想打字回覆，就擺了擺頭，將手機一鍵鎖屏。

還是算了吧。

然後把手機放下，低頭繼續幹飯。

這家的素麵是這家店的特色，不同於其他家的素麵，特製的麵湯，以及獨家的麵條，面也很勁道。

林榭用筷子把麵條像裹毛線一樣裹成一小團，再蘸了店裡面獨家製造的辣椒醬，然後一口送進嘴裡。

頓時，微辣酥口的麵條在他的舌尖炸開，濃醇的麵湯順著味蕾進入肚子，滿口的酥香。

坐在一旁的蒲柏城眼睛毫不避諱地看著他，將他卷麵條的動作盡收眼底，原本沒有表情的臉上，嘴角扯起了一個小弧度。

………

「城哥，怎麼了？吃面啊！」坐在他對面的黃毛看他的眼睛盯著林榭，不禁也朝著他的眼光順過去。

幾個兄弟拿起筷子，坐也不是坐相，站也不是站相，滿口髒話地吃面。

蒲柏城瞥了一眼幾個兄弟，然後在輕輕的看了一眼林榭，兩邊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我說啊，城哥，好好的三中不讀，去什麼敬成啊，那個學校就他媽的心高氣傲的………」

「是啊，城哥，到底為什麼啊？」

「就上次我在校門口等人，他媽的那群書獃子滿眼看不起的樣子，嘴臉真噁心，呸！」

「………」

幾個人把筷子放下，目光灼灼的看著他。他們實在是不明白，蒲柏城成績本來就水挎，在三中這個破學校都已經墊底，更別說敬成高中這種重點高中了，城哥一去，直接被碾壓好嘛！

好好的三中校霸不做去敬成受什麼罪啊！

坐在角落的林榭聽到了他們的說話聲，輕輕轉頭看了他們一眼，並沒有說什麼。

敵方七個人，自己一個人，自己恐怕還沒有衝過去，就倒在地上了吧。

還是算了……就當自己沒有聽到吧……

………

「好好學習。」蒲柏城眼神輕輕地掃過他們，嘴角微啟，緩緩地說了四個字。

不帶一丁點的表情，臉就像一塊冰塊一樣。

好在他們習慣了他的表情。

「真聽老爺子的話了，好好學習？」黃毛十分的不解，夾在半空的牛肉落在了地上，還覆了一層的灰，他暗罵了一句草。

三中和敬成高中就像是兩個極端，一個是爛的如野雞學校的高中，裡面的人往往最後直接送上了社會，這個學校甚至都不需要考，錢到位就行；而敬成高中，是一個能挺進清華北大的種子型學校，這裡的家長明白，考上了敬成高中，就等於考上了重點大學，不少家長為了孩子能上敬成高中，給孩子報了幾個補習班，但這樣，敬成高中的分數線直線上升。

就連領導都更重視敬成高中。

不過，敬成高中和三中的學生向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就像一條平行的線一樣，根本不會有交集。

………

蒲柏城愣了一下，腦子裡面閃過幾幀背影的畫面，剛想開口說的話就吞了下去，然後悶聲回答了一句「嗯。」

「城哥，既然你也決定了，那咱們以後還是弟兄！」

黃毛也知道蒲柏城的脾氣，一旦決定的事情誰都改變不了，這幾年，從國中就跟著他混了，應該沒有誰比他更了解他了。

幾個兄弟默默地用筷子夾著牛肉，低著頭吃面。

空氣又安靜地可怕。

……

嘴裡嚼著牛肉麵的黃毛像是明白了什麼，抬頭看了一眼坐在角落裡面的林榭，然後停了下來。

「都幹什麼啊，說起來啊，平時你們不是挺能說的嘛！瑪德！」

吃了幾口面的黃毛幹脆不吃了，然後把手裡的筷子拍在桌子上，把桌子拍的作響。

幾個人還是安靜的吃面，就連蒲柏城也低著頭默默的夾面。

這一頓，好像更像是散夥飯，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口中不說。

林榭在一旁看的一愣一愣的，慶幸自己沒有上去幹架，當然自己有這心也沒有這個膽。

然後默默地卷著麵條，然後蘸了一口辣椒醬，送進了嘴裡。

………

「草，不吃了！」黃毛低聲怒罵了一句後，眼睛裡面滿是怒火，把筷子隨便一扔，背著書包就走了。

桌子上面狼藉一片，幾個兄弟見黃毛不吃了，也放下了手裡的筷子，拿著書包就默默地低著頭走出麵館………

………

「城哥，今後有事情直接打電話，兄弟隨叫隨到！」一個冷不丁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外面的天氣異常的炎熱，蟬在樹上沒完沒了地叫著，周圍還混著雜七雜八的聲音。

聲音在有些喧鬧的環境有些不清晰，但也足夠聽清。

幾個兄弟也回頭很認真地點頭。

蒲柏城沒有說什麼，點了點頭，把剩下的半支煙掐滅了扔進垃圾桶里，眼神里像是覆上了一層薄冰，肉眼可見的低氣壓。

蒲柏城並沒有挽留，畢竟，挽留也沒有什麼用。

………

愣了一會兒，林榭才緩過神來，不禁深思，自己這是看了一場校園古惑仔劇？還是殺馬特？

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書包被丟在一邊，一頭剪得幹凈利落的寸頭，修長白皙的手一下一下地敲著桌子，眼眸里透著漫不經心。

敲得有些心慌，畢竟看到了古惑仔散夥的全過程，他能明顯感受到大哥已經開始不爽了。

會不會突然抄起板凳打他啊？或者找幾個人放學了圍他？哪他該怎麼辦？反抗？不行，還沒有揮起拳頭就沒了，要不然報警？

對，報警！

於是，手緩緩地伸向板凳上去拿手機。

一旁的服務員見桌子上一片狼藉，連忙拿起毛巾開始收拾。

冰冷陌生的眼光向他掃射過來，剛好對上林榭小心翼翼的眼睛。

有些倉促………

靠，被發現了………

………

「嘟！」手機信息來了。

他像迅速低下頭來，眼睛立馬轉移到手機上，劃開手機，解鎖打開微信，點進了那個熟悉的聊天框。

【陸神（陸起雲）：我看到你了。】

他抬起頭朝店門口看了一眼，熱烈的陽光把空氣烤的灼熱，知了在樹上沒完沒了的叫著，路上的行人也在加快著腳步。

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店門口，低著頭看著手機裡面的內容，黑棕色的眸子淡淡地看著。

林榭愣了許久，才緩緩回過神。

繼續用手機發信息，

【林子里的一隻鳥（林榭）：………】

然後切除出手機聊天界面，然後又點回了聊天界面，然後點了一下陸起雲的頭像。

是一個少年在樹底下靠著。

………

他明顯感受到兩雙眼睛在看著他，還是那種不帶任何假裝的看，明目張膽直勾勾地看。

………

「吃好了嗎？」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些磁性，他眼前的光亮被一個大型物體遮住了，讓他不不得不抬頭。

「快好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抬頭看他，接著用筷子捲起最後一口面。

「老闆，付錢。」

「好咧，他的這碗素麵是十塊錢，現金還是微信？」老闆用脖子上的雪白毛巾揩了一把汗，憨厚地問。

林榭見他打開了微信，連忙說：「不用你給我付，我自己付。」然後急急忙忙地打開微信。

「錢過去了。」

「我都說了我自己付！」林榭有些不滿地嘖道，然後打開微信準備把錢轉給他，找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已經把他的微信給刪了。

「怎麼，把我電話拉黑了，微信也刪了？」陸起雲眼睛眯了眯，危險的氣息從他身上載到他的面前，感覺有些窒息。

這，好像，就剛剛刪掉的。

「不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感覺怎麼解釋好像都是自己理虧。

「走吧，回學校。」陸起雲拉起他的衣袖，他腦子還在糾結著理虧的問題，身體也跟著他走了。

「你別拉我，我自己有腳我會走！」

「那你怎麼不走，還非要我拉著？」

「………」

「回去了記得把我的微信加回來，電話也別拉黑，聽見了嘛？」

「………」

林榭無奈地跟在他的身邊，然後不情不願地走著，只光顧著走路，不說話。

「QQ也給我加回來。」

「我……」不！！！

………

蟬鳴還在繼續，空氣中也還瀰漫著炙熱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