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讀完時，我已淚流滿面。握著信紙的手不住顫抖。

嚴治平端了一杯牛奶放在我的手邊，說：「南方，我在。」

往日溫軟如蜜的話語，此刻我只想沉沉睡去。

小姨坐飛機趕到江平。她的面容含著倦倦風塵，卻依然美得讓人過目不忘。記憶中，我只見過小姨一面，那是在媽媽三十歲生日的那一天，她忽然出現在我們家中，驚喜得讓媽媽喜極而泣。自從媽媽與外公外婆決裂之後，媽媽與她那邊的親戚再無聯繫，除了小姨，她的親妹妹。

曾聽媽媽說過，當時我念國中的進校費便是小姨出的。數額太大，他們沒有足夠的錢。

她風塵僕僕地趕到我家，處理後事。我躲在嚴治平的家中，偷安一隅。

臨走前，她將我約到一家餐廳，問我：「南方，跟小姨一起去小姨家好不好？」

她的美麗讓餐廳里的人頻頻側目。

我不願寄人籬下，於是搖頭說：「我想自己一個人住。」

當時她只是輕輕地看了我一眼，沒有再多說，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水，隔了一會兒，從包裡面拿出一張銀行卡，遞到我面前，說：「這是你爸媽留給你的錢，還有你爸爸車禍肇事人賠的錢。」

我將它收好。

分別時，小姨站在餐廳門口對我說：「有什麼事，記得給小姨打電話，小姨一定會幫你。」

風將她長長的捲髮吹起來，在風中飄揚。

我點頭，猶豫了許久，終於還是問：「外公外婆，從來也沒有想過來找我媽媽嗎？」

小姨微微一怔，沉默了許久，說：「他們也有他們的難處。」

在距離中考不到20天的時候，我開始獨自一人在這人世間活著。

Part 7. 夏天的離別

中考結束不到三天，嚴治平給我打電話。

「南方，你現在能夠出來嗎？我有事情跟你說。」他的語氣里充斥有一股罕見的嚴肅。

我心裡咯噔一聲，陡然升起一陣不好的預感。握著話筒的手不由自主地發抖。我竭力讓自己聽上去盡量平靜一點，「可以，在哪裡？」

嚴治平說：「三十分鐘後，我在你家樓下等你。」

這三十分鐘里，我坐在沙發上卻如坐針氈。自從父母離開後，家裡還沒有清潔過，很混亂，桌角旮旯裡布滿灰塵。陽光刺眼，窗簾終日閉合，因此房間里的光線十分黯淡。我看著掛在牆上的時鐘一秒一秒地走，好像在聽心中的水漏一點一點地滴。

三十分鐘後，電話準時地響起來。

我接起話筒，「南方，我已經到你家樓下了。」

我只穿一雙拖鞋下樓，站在樓道里遠遠看見他，白衣黑褲，腳上一雙帆布鞋，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幹凈。

他看見我，小跑過來。

我說：「你來我家吧。」

他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進屋後，我給他倒了一杯清水，然後坐在旁邊的小沙發上，沉默地看著他飲下去一口水。

「你要跟我說什麼事？」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