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8. 七年以後

我一直記得嚴治平說：「你一定要記得我，我會回來找你的。」

這句話，從高中到大學，幾乎在我每一個即將入睡的夜裡，都會在腦海中輕輕迴響一遍。電影《一代宗師》中說，念念不忘，必有迴響。我不知道自己的迴響在哪兒，嚴治平又會在哪一天出現。但七年以來，江平還是江平，它的車水與馬龍，它的紅燈與綠酒。

因為高中三年的刻苦讀書，與近乎苦行僧一般的自律生活，我沒有一個朋友，也沒有一個聲色犬馬的晚上。我常常一個人用電腦放輕音樂，或者小提琴，或者鋼琴，伴隨著這淡淡的音樂，我能夠儘快地靜下心，寫完作業，然後把自己投入書和電影的世界。當真實的世界荒蕪一片，殘存的人類只能去虛構中尋求心靈的安慰。

後來，我考入了一所全國知名的好大學。即使大學生活比高中要輕鬆太多，但對於我而言並無變化，沒有課的日子裡，我常常一個人在圖書館從清晨日出待到夜半月深。再後來，我嚐試在網路上寫一些故事，意外地收穫了一些人的喜歡，在大三那年，一家出版社找上門，希望簽下我的第一部長篇小說《零》。《零》是一個非常沉悶的故事，語言也繁瑣而深奧，我沒有想到竟然會有人喜歡它。相比起那些歡暢的小故事，《零》更像是寫給自己一個人讀的一場夢。

從那之後，我開始專註於寫作。到畢業的時候，我已經出了三本書。三本書都是私人化的風格，但出版社的編輯說，這是我的辨識度，也是大家喜歡我的原因。在決定以後工作方向的時候，我深思熟慮，決定回江平去一家雜誌社當一名文字編輯。而作者的身份，我要隱瞞下去。那是我的夢。

所以，在大學畢業之後，我回到江平。

下火車的時候，正值清晨，我睡了一覺，剛剛醒來，眼睛還有些惺忪。一大片清澈如許的天空像飛鳥一般撞入眼簾。故鄉的空氣。

回到家，灰塵撲面。大學四年，我只回來過一次。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將房間打掃幹凈，然後用存下來的稿費置辦新傢具，牽網線。下樓經過那個停車棚時，忍不住停在那兒回憶了許久。當然，七年過去，雖為死心，但也不抱期待。那就算是少年時的一場夢吧。何必對一場夢眷戀，即使它值得。

我之前投簡歷的雜誌社讓我八月份開始去上班。因此，我有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可以好好休整。目前，我正在寫我的第四部小說，出版社的編輯催得緊。因為我的小說一本比一本賣得好，讀者群體也日益擴大，每一天都有讀者催出版社。而編輯也認為，我應該乘熱打鐵出第四本。

但是我寫小說很慢。我在網路上寫那些故事的時候很快，可以一天寫四五千字。可是寫小說，我的心裡有一種鄭重的儀式感。這種儀式感讓我對筆下的字詞故事要求很高，時常改動。

編輯知道，所以雖然催得緊，卻不會施加壓力。她只是在確保我每天有在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