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後已是凌晨五點半，溫賀溫了一杯牛奶交給許舟逼著許舟喝下後讓他再睡一會。

許舟睡不著，但也閉著眼靠著假寐。

往日他睡不著時總會胡思亂想，想自己小時候因為偷偷爬頂樓結果被鄰居養在樓頂的狗咬，他身上因此留了疤，父親帶著他去鄰居家大吵一架，最後鄰居架不住父親天天大嗓門牽著狗搬了家。

想自己復讀前一個暑假，母親天天掀他的被子，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像是恨不得沒生過他。

可聯考結束那天，許舟哭喪著臉躲在房間說自己可能考砸了，母親走進來卻什麼也沒說，只徑直上前抱著他過了好久才開口：「舟舟啊，別難受，媽媽有錢，媽媽養你。

許舟忽然流了淚，他想起趙臨山蹲在路邊問如何得到父母的認可，彼時他是旁觀者，所以看的無比通透可輪到自己呢？

這麼些年他好像連打電話給父母的勇氣都沒有。

當初父親要抽他，他覺得父親古板愚昧傳統，可自己又何嘗不是怯懦自私？

「小舟，別裝了，我看見你哭了。」溫賀守在他身邊，他打開床頭燈，暖光映在許舟的臉上。

許舟帶著淚珠的長睫輕扇，卻不肯睜眼，嘴唇緊緊的抿著，也不願意說話。

溫賀突然有些懊惱，從許舟問起自己父母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許舟想家了。

可他並不想讓許舟回家。

心底泛過些異樣情緒，他取來紙巾輕輕為他擦拭，隨後說：「要是你忍不住起來罵我兩句也好，可你別不說話。」

他近乎哀求的聲音讓許舟心中隱隱酸澀，許舟翻過身突然問：「如果我們分手，你會不會很難過？」

終究還是聽到了這句話，像有什麼擰著自己的心，酸疼的連帶著鼻尖也是酸的。

溫賀咬著牙什麼也沒說，二人就這麼僵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穿來汽車急馳而過的聲音。

許舟倒下身，他說他累了。

溫賀看了許舟許久，他順著床沿倒下，小心翼翼靠在許舟身側。

「小舟，我不能沒有你。」他啞著嗓子，隱忍又克制的聲音竟渾不似往日一般。

他不敢如往日將許舟攬入懷裡，他知道許舟心裡生了隔閡，可他沒辦法。

他想剖開這顆心告訴許舟他有多害怕失去許舟，可血淋淋的現實卻逼著他不得不承認，在許舟父母這件事上他確實騙了許舟。

「小舟，其實我很久前就認識你，」他想了想還是開口，「那時你受傷，你母親帶你去醫院，你父親拿著擀麵杖站在204那家人等了半個小時，你應該不知道那會你父親說了什麼。」

「狗主人說他不缺錢，問你父親想要多少，你父親急了，拿著擀麵杖就要打人，幸好鄰居拉的緊。」

「當時你父親好像也學著狗主趾高氣昂的模樣，卻說他也不缺錢，然後當著狗主的面四處拿出手機開了免提打電話說來揍一個人，當時鄰居怕極了，忙不迭的賠禮認錯，連帶著那隻狗都耷拉著耳朵。」

「所以我很羨慕你，羨慕你的家庭，羨慕你有這樣的父親。」

「這樣說可能你會覺得很變態，其實我經常偷偷看你家的生活，覺得哪怕你經常挨打可其實是福祉的，這是我夢寐以求的。」

溫賀說著，又轉過頭看向沾濕的枕頭，看向緊咬著牙攥著被子的許舟，他說：「小舟，我想有個家，所以不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人拆散這個家的。」

他一字一頓，眉眼中露出些許狠色，分明低緩有序的聲音卻聽得人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