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聽說你住院了跑來問我，我看那小孩對你挺上心的，要是你不嫌麻煩的話我把你位置告訴他，正好讓他過去照顧你。」

秦毅接到表姐電話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程峰把他送到醫院之後大夫一測體溫，好傢夥已經燒到38.5了，人都快燒冒煙了，醫生當機立斷給人開了兩瓶退燒讓護士扶著秦毅去吊水。

好在現在不年不節也不是換季易感期，醫院的床位並不緊張，秦毅在一間普通的雙人病房得到了一張床位，隔壁床住的是個患了老年痴呆的大爺，大爺的女兒下班之後過來陪床，看見護士扶著秦毅進來還搭了把手。

秦毅醒過來的時候大爺的女兒已經走了，旁邊的凳子上坐了個人，昏暗中也看不清長什麼樣子，秦毅表姐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打進來的。

秦毅接電話的同時按亮了床頭的夜燈。

坐在凳子上靠著牆面打盹的程峰被晃醒了，他下意識抬頭往上看了一眼，鐵制的輸液架光禿禿的立在那裡。程峰這才反應過來，他看著秦毅低聲對電話那頭又說了幾句，然後掛斷了電話。

二人四目相對，程峰把凳子往他床那邊拖了拖，主動伸出手道：「你好，我是程峰，住在你對門的鄰居。」

秦毅對下午發生的事情還有些印象，他握住程峰伸過來的那隻手，禮貌地交握兩三秒之後把手收了回來：「我是秦毅，今天真是多虧程先生了，醫藥費我之後轉給您。」

「行啊。」程峰答應的痛快：「我沒帶名片，咱們加個微信？」

秦毅：「.……」他掏出手機來掃了程峰的二維碼名片，然後低頭在手機上戳，看樣子是在發紅包。

「開玩笑的。」程峰連忙阻止他：「加個微信就行，都是鄰居，萬一哪天水管漏了也好聯繫。錢就不用了，總共也沒兩個錢，倒是你……」

程峰指著旁邊空蕩盪的輸液架：「你還有一瓶沒吊呢，大夫說剩下那瓶不能空腹打，讓我等你醒了吃完飯之後去找護士。」

秦毅：「.……」

程峰給他定了一份香蔥雞絲粥，每年都有不肯遵從醫囑瞎吃東西的病人，故而醫院對外賣的把控很嚴，在保安大爺的火眼金睛之下，沒有任何一個試圖挑戰『權威』的外賣小哥能踏進醫院的大門。

電話鈴聲再次響起的時候，程峰起身去樓下取外賣。

秦毅趁著這個功夫從床上爬起來，進了病房自帶的洗手間。

他挽起袖子就著水龍頭洗了把臉，掛鉤上只有一條屬於隔壁床大爺的小碎花毛巾。秦毅看都沒往那條毛巾上看一眼，直起身來用手抹了把水，看向洗手池上面的鏡子。

鏡子里的人臉色很差，順著眉骨往下流的水在蒼白的唇瓣上蜿蜒而過，一絲水痕留在幹裂的縫隙里，襯著縫裡的紅肉顏色愈發鮮艷，映著水光，紅的像血。

程峰很快就拎著一個外賣包裝袋上來了。

隔壁的大爺睡眠質量很好，完全沒有被他們兩個特意壓低的聲音吵醒，扯著被子背對著二人，呼嚕打的震天響。

程峰就著小夜燈的光把外賣擺在旁邊的矮腳櫃上，香菇雞絲粥，水煮蛋，蒸餃一字排開，最後把一雙沒開封的一次性筷子遞給秦毅，小聲說：「蒸餃是素三鮮的，發燒了吃點清淡的好的快。」

「謝謝。」秦毅真誠的對他道謝。

程峰朝他擺擺手：「嗨！謝什麼？你先吃著，我剛才看見開水間了，我去接點熱水。」

秦毅的手可能是稍微有點靜脈曲張，血管在手背上微微鼓起，看著非常明顯，是護士們最喜歡的那一掛。不過今天給他扎針的是個挺年輕的小護士，給他扎針的時候有點緊張，頭兩下沒扎准，這會兒秦毅手背上兩個青紫的針孔，看起來挺嚴重。程峰在開水間打了一壺開水，又在醫院超市買了一塊小毛巾，回來給秦毅敷手背。

冒著騰騰熱氣的毛巾敷在手背上，吊水吊的冰涼的指尖逐漸回暖，秦毅舒服了不少。

程峰蹲在旁邊看著他的手研究了一下：「你這個青的挺厲害，多敷一會兒吧？正好你還能消消食，過半個小時我再去給你叫護士，把剩下那瓶吊了。」

「謝謝。」秦毅說。

「別謝了。」程峰說：「我這一會兒聽你說好幾遍謝謝了，秦先生跟誰都這麼客氣？」

秦毅當然不是對誰都這麼客氣，邱知鶴大學追求他的時候，有一次也是秦毅發燒，在校醫室打點滴打的嘴裡發苦。那時候邱知鶴被他使喚的就像只在倉鼠球里跑步的倉鼠，從樓上使喚到樓下，又橫穿大半個校區去給他買話梅，最後還得把他背回寢室。

那時候的秦毅張揚又惡劣，也就是後來上班了結婚了，才逐漸收斂起來。成為今天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他精明幹練又儒雅斯文的秦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