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昏暗，逼仄的空間令人無端生出壓抑和恐慌。

柏川回憶起不久前的「綁架」，同樣是地下室，於是條件反射地一陣噁心。四周安靜地出奇，郝瑾彤的高跟鞋發出「噠、噠」的響聲，幾乎是全場最大的聲音。

過了很久，郝瑾彤停下了，柏川這才看清走廊盡頭是一個房間。

「柏叔，您在嗎？」郝瑾彤優雅地敲門。

門內無人回應。

「我給您帶了個人來，您一定想見見。」郝瑾彤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反應，語氣毫無波瀾。

這次，短暫的沉默過後，一道疲憊低沉的聲音極緩慢地說道：「……進來吧。」

柏川聽見自己的心跳，快速而猛烈地撞擊著他。他的手心被掐得發疼，區別於緊張的情緒洶湧而至。

他……柏川的父親，究竟是怎樣的？

一個中年男人，坐在桌邊，檯燈映照下的輪廓像一座亘古山脈。他轉過頭，神情和語氣一樣疲憊，看到柏川的那一剎那，他哆嗦了一下。

夢裡那張模糊的臉終於清晰，但柏川並沒有感受到輕鬆或是思念。

柏煜望著他，露出一個笑容：「小川。」他的聲音竟然有些沙啞，喉頭滾動著。

「父親。」柏川勉強地笑著。他無法叫出更為親昵的「爸爸」。

應該是父子的二人尷尬地對視著，像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誰也沒有再開口說些什麼。

郝瑾彤打了個手勢，笑容不減：「不打擾你們，我們先出去了。」保鏢順從地跟著她走出房間，離開時不忘掩上門。

「小川，過來。」柏煜對他招招手，柏川乖乖地走了過去。

「坐吧。」

「這幾年，過得還好嗎？」柏煜關切地看著他，柏川正要回答，手腕卻被一隻粗糙的大手一把扯過。

「挺好的。」雖然不知道這個名義上的父親葫蘆里賣得是什麼藥，他還是聽話地回答著。

手心裡突然有點癢癢的，柏煜卻在這個時候又問到：「予帆怎麼樣？給你找姐夫了嗎？」

「沒有呢，跟奶糕相依為命著呢。」

那個粗糙的指尖不斷地劃著他的手心，像是撓癢癢，但柏川很快明白了柏煜的用意，裝作不在意地蹭蹭鼻子，快速地擺了一個ok的手勢。

柏煜加大了手指的力度。

撇，豎……

「奶糕？那隻小貓啊？」

「嗯，就是那隻，前段時間老姐出差，還托我照顧它呢，這傢伙特別皮，嘴還饞，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玩。」柏川一口氣說了一長串，讓柏煜足夠寫完這行字。

「你現在做什麼？公司職員？」

「不是。」柏川語氣故意加重了一些。剛剛柏煜在手心上問他的是：你是被抓進來的？

「那現在做什麼？」柏煜的表情輕鬆了一些，柏川快速地抓過他的手，在他手心裡寫起來。

「我啊，隨便開了個小公司自己當老闆，圖個輕鬆吧，賺得夠養活自己就成。」柏川寫完，發現柏煜的眉頭一皺。

他剛剛寫的是：是郝？

他想確認到底是不是郝家，更想知道他們是出於什麼目的。

「你還不知道麼？」柏煜加重語氣，頓了頓，柏川茫然地看著他。

「現在創業難，還是安安心心上班好！」柏煜神色凝重，語重心長。

他的手指顫抖得厲害，一句話結束才寫了兩三筆。

柏川心裡咯噔一下，不好的預感翻上心頭。

敲門聲再度響起。

「時間到了。」一個聲音不耐煩地催促道。

竟然不是郝瑾彤。這是他的第一反應，隨後他卻忽然覺得不對。

柏煜的手指還在顫抖著書寫，又一個筆畫寫完，連上剛才的是一個走之底。

「我要進來了。」那個聲音又說道。

柏川的心臟被什麼東西猛地捏住了，渾身動彈不得。

門被啪地一下粗暴地推開，那個說話的人硬生生闖了進來，卻在下一秒突然停住了所有動作。

「阿川……你怎麼在這？」

柏川起身朝他走去，緩緩地拉出一個笑容。

「是你啊。」居然是你。

那個走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