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路直走，衛廷之數著第三家，果然看見了一個不大的小院子。

院子的木門晃晃悠悠的，好像一陣風吹過來都能颳倒的樣子，門上掛了把足足巴掌大的銅鎖。

梁稷踮腳往院子里看去，入目是一間草房，院子里七零八碎的扔著雜物，蓋了雞窩卻連一隻雞都沒有。

衛廷之笑了一聲：「就這院子窮的，恐怕老鼠進來都得含著眼淚走，不知道放這麼大的銅鎖防誰呢？」

梁稷「嗯」了一聲，他右眼跳了兩下，隱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衛廷之推了推門，還真別說，門雖然破舊，銅鎖還是很牢固的，硬是怎麼都推不開。

他抱著胳膊站在旁邊，對著不遠處的土牆努努嘴：「翻牆吧。」

「我們是來求醫的。」梁稷皺眉，回頭看他一眼：「你以為是來偷竊的嗎？」

想想也是，衛廷之點點頭，又推了兩下門，扯著嗓子吆喝：「有人嗎？有人在家嗎？」

不大一會，聞聲出來了一位老婦人，看見他們先是一愣，隨後面露憎惡拿起旁邊的掃帚就掄了過來。

梁稷下意識把衛廷之護在身後，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掃帚。

「滾出去！滾！」老婦人聲嘶力竭的吼著，面目猙獰好像見到了鬼一樣，口中不停重複著：「滾！滾！都滾出去！」

衛廷之眼看不好，急忙拉著梁稷就往外跑，見她們走遠了老婦人才氣喘吁吁的跑回院子，這下木門上又多了兩道鎖。這次兩人可不敢大剌剌的站在門口了，鬼鬼祟祟的蹲在不遠處的大石頭後面，咂舌。

衛廷之說：「他為什麼要打咱們？」

梁稷搖頭：「不知道。」

衛廷之：「仇富？」

梁稷回頭看他：「應該…不至於吧。」

兩人正琢磨著，完全沒注意到旁邊什麼時候多了個人：「別想了，你們進不去的。」

衛廷之被嚇了一跳，回頭看去，那人嘴裡叼著根草，衣服破破爛爛的，腳底板黝黑，蹲在他們旁邊，臉上掛著黑土，咧嘴嘿嘿一笑：「袁婆子瘋得很，你們進不去。」

一聽這話，想來眼前這人知道原由，衛廷之往他跟前兒湊湊：「這位兄台，您說說為什麼啊。」

那人上下打量他一遍，撇嘴沒吭聲。

衛廷之會意，連忙掏出口袋裡的碎銀子遞過去：「我們有個兄弟病了，著急找人治呢，您說說原因，我們也好對症**，免得再被人打出來。」

那人吹了口銀子又放在耳邊，笑嘻嘻的揣進口袋裡，緩緩說道：「早些年袁婆子他閨女被鎮里的一家富老爺拐去了，結果被欺負完又扔了回來，袁姑娘受了刺激精神就不大正常，後來生了個兒子，難產死了。袁婆子就記恨上了富貴人家，平時不與人來往，看見像你們這樣的外來人，就直接打出去。」

衛廷之長「哦」了一聲，看向梁稷。

梁稷稍稍思忖：「那您說我們該如何做，才能讓他孫子給我們兄弟診治呢？」

那人搖搖頭：「您吶就別想了，袁婆子性情古怪，她那個孫子就聽她的話，不會給你治的。」

碰到了塊鐵板，可越是這樣衛廷之就越想悄悄這位袁婆子究竟是何方人也。

衛廷之眉心一動，又遞了個比剛才還大的銀子塊給他：「老兄，麻煩您幫我找兩件破衣裳，然後帶我們進去打個招呼，就說……就說我是您的遠房親戚，過來投奔您了。」

那人自然高高興興的收了銀子，上下打量他一遍：「喲，你還挺聰明。」

沒多大會兒，就找了兩件破衣裳扔給他們，上面的酸臭味纖細給衛廷之熏吐了，他幹嘔幾聲憋紅了臉把衣服穿在身上，白皙的皮膚眨眼間就一片片紅腫。

抬頭，梁稷已經面不改色的換好了衣裳，看他時微微皺眉，說了句：「你脫下來吧。」

衛廷之五官皺在一起，撓撓這兒，扣扣那兒，渾身不自在。

聞言咬著牙搖搖頭：「不礙事。」

梁稷回頭看向那人，拱手行禮：「不知這位兄台如何稱呼？」

那人擺擺手：「我們鄉下人都沒名字，你叫我老三就行了。」

梁稷：「好。」

「走吧。」老三走在前面，梁稷和衛廷之跟在身後，眼看著他利落的翻牆入院，頓時目瞪口呆：「快點兒跟上啊，想什麼？」

「哎！」衛廷之率先上前，費勁的翻上牆，這才發現這牆一點兒都不低，往下看頭暈目眩的，嚇得他抱著牆不敢撒手，最後還是梁稷拖著他，老三在對面接著才穩穩落了地。

接著，梁稷利落的翻了過來。

「老袁婆子！」老三對裡面扯著嗓子喊：「袁婆子，我是三兒啊。」

袁婆子推門出來，看見老三皺皺眉：「你又來做什麼？」

老三探著腦袋往裡看：「哎，你家海生呢？」

「裡頭躺著。」袁婆子警惕的看向梁稷與衛廷之：「他們是誰。」

「我家遠房親戚，有個病了想讓海生給瞧瞧。」老三坐在院子里，翹著二郎腿。

「不瞧。」袁婆子轉頭就往回走：「誰不知道你們家都死絕了，哪來的遠親。」

老三嘿嘿笑了兩聲，沒反駁。

衛廷之急了，連忙上前一步：「袁婆婆，我那兄弟病的很嚴重，眼看著要沒命了，就勞您讓海生兄弟給看看吧，當我們兄弟求您了。」

袁婆子回頭，渾濁的眼睛在梁稷和衛廷之身上反覆遊走，半晌才說：「你們是外來的？」

衛廷之暗叫一聲不好，京城的口音太明顯了。

老三坐在旁邊笑嘻嘻的看著，擺明了沒有幫忙的意思，衛廷之心裡罵了一句，又說：「咱們老家鬧災荒，爹娘都死了，這才來投奔三哥。」

「說不看就不看，回去吧。」

「袁婆婆求您了，救救我兄弟吧。」

「你這孩子怎麼回事，說了不看，還不快滾！再不滾，老婆子可要拿棍子攆人了！」

衛廷之心裡一沉，眼看著的確是談不攏了，咬咬牙，回頭看向梁稷。

梁稷低眉沉思半刻，抬頭道：「袁婆婆，海生兄弟若真是醫術高明，委屈在這偏遠之地，豈不屈才了。」

「你說什麼？」袁婆子回頭詫異的看向他，渾濁的眼睛裡滿是怒意，隨手拿起院中的棍子，沖著梁稷打去：「你們這些外來人沒一個好東西！禍害了我女兒，還想禍害我孫子！看我不打死你們！」

梁稷側身躲開，又說：「若真是人才，卻未被重用，乃朝廷之過也！」

「住口！住口！」袁婆子急紅了眼睛，不管不顧的掄起棍子打向二人，梁稷緊緊包著衛廷之，眼看著棍子就要落下，房間里卻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外婆，消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