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號呢？有人要了二十三號嗎？我昨天預約了的。」穿戴整齊的年輕上班族扯著領帶匆匆走進來，一臉期盼地趴在前台桌子上。

前台上翹腿坐著一個正在吃煙的女人，她兩指夾住煙斗從齒間取下來，薄霧從唇里吐出一片朦朧。

女人穿著開叉延伸到大腿的酒紅色旗袍，一頭復古的捲髮，濃郁的煙熏妝，黑色的真皮高跟鞋。

她手肘撐在膝蓋上，拖著下巴，惋惜地看著他，「現在可是九點零三分了哦，親愛的先生。」

「我，我是因為路上，不小心撞到了腳踏車……才遲到了一點點……」

女人輕撫住上班族的臉，聲音隨著殘剩的煙氣飄出，「緋兔已經在房間等你了哦。不必擔心，這位，緊張得如此可愛的，先生。」

上班族猛地咽下一口唾沫，幾秒鐘才緩過來，「真的嗎？謝謝，謝謝你。」

「不。」她又直起身，吸一口煙，「零一分開始到你到達這裡的三分鐘里，已經有二十五位客人點二十三號了。你要感謝的是緋兔，是他要等你。」

「真的…嗎？真是太榮幸了！」

「居然在自己房間里接客。他也是頭一回。」女人來了些似的打量他，「平常點他的男人就不多，有固定的幾個男客，不過你……可是第一次就點二十三號。」

「哈哈……朋友推薦過的。說是二十三號……嘿嘿。」

她看著他從視線里消失了，回過頭來輕聲道，「呵，死色鬼。」

「緋兔……抱歉我，來遲了。」進房後上班族的聲音就越來越強，從恭敬抱歉的口氣變得理直氣壯。

床上盤腿坐著個男人。

他正在看電視，穿著寬大的T恤，百般聊賴地弓著身子換頻道。

他又不耐煩地吧咂吧咂嘴，往裡頭扔了塊方糖。

「緋兔，現在是工作時間。」上班族拉松領帶解下來，扯開襯衫最上邊的扣子，「你的假髮和泳衣呢？」

緋兔才抬眼看他，咬碎了方糖，「你預約幹什麼？」

「呵，就是呢。我想幹什麼呢？」

他拖著身子爬下床，踱過來揪住他的襯衣扣子，「穿的這是什麼寒寒酸酸的？今天cosplay什麼角色？」

「下班的時候竟然堵車，焦慮地急急忙忙不小心撞到腳踏車的緋兔追求者。」他伸手攬住緋兔的腰，垂臉正視仰起頭的緋兔。

「薛臨宇。」緋兔撫上他的胸脯，笑道，「你丫沒吃藥麼。」

他推開薛臨宇，向他翻白眼，大搖大擺往床上走。

「邱子謙。」薛臨宇冷冷地喚他，他果然停住了腳，「回來。伺候我洗澡。」

「你這麼大個人了洗澡還要——」他回過臉，同薛臨宇的視線交的瞬間一時語塞。

這種眼神。

「用浴缸嗎，昂？親愛的？」邱子謙訕笑，步回他身邊，狗皮膏藥似的粘上去蹭，手指爬到薛臨宇襠部，「想洗鴛鴦？」

薛臨宇眉頭一皺，按住邱子謙要掀衣服的手，「別在我面前賣騷。你存心氣我麼。」

「……覺得噁心嗎？那你就別來。你來了也是噁心著我而已。」

「邱子謙。」

「實話實說。」他鬆開薛臨宇，走進浴室去開水。

也是有那句說那句罷了。

薛臨宇使勁閉了閉眼睛，脫下自己的衣物，揉揉頭髮也往浴室去了。

他前段時間手臂做了手術，幹什麼都有些吃力，洗頭擦身子這些事情都交給邱子謙來做。

至於為什麼會做手術，還是得歸功於邱子謙。

「啊……泡沫泡沫！進眼睛裡了……好疼。」薛臨宇攤在浴缸里，奮力眨眼睛，卻感覺越來越沒法睜開了。

「別亂動。」邱子謙抓住他的髮尾，用花灑沖幹凈額頭上的洗髮水，「哪隻眼睛？」

「右邊…啊別沖我眼……酸。」他馬上坐起來。

邱子謙猛然站起，拍了拍T恤上濺的水，「薛臨宇！叫你別亂動別亂動你瞎了嗎！搞得我渾身是水……哇啊啊——」

「這樣就不用擔心濺到水了吧。」

「都泡水裡了你說吶！？」他抹了把臉，拚命甩手臂，「離我遠點兒！」

薛臨宇往後退，碰到什麼停下來順勢抱住他，靠在他耳邊，「可是你都把我逼到這邊牆壁了。」

「你！！」

驚弓之鳥一般。

邱子謙彈起來之後，接下來的十幾秒鐘都在水裡掙扎，完全抓不住浴缸邊緣，一次又一次滑倒。

最後摔出浴缸，爬著出浴室。

薛臨宇擦幹身子出來的時候，邱子謙已經躺進被子里了。

像已經睡著了那樣。

不過……他的衣服在哪裡啊……

這個房間是平常節假日邱子謙住的地兒，上學的時期自然是住公寓里，不過這裡也充當專屬的換衣間，算是很常用的地方了。

薛臨宇圍著條浴巾翻箱倒櫃，找了十分鐘都沒找出來，回過頭髮現邱子謙坐在床上看他。

「啊……我看你，以為你睡了…想找點衣服……」

「床底。」

「……嗯。」

邱子謙特意睡在床最邊緣的地方，帶著奇怪的心態好不容易要睡著了，突然手臂一陣刺痛。

「啊！什麼東西……」

薛臨宇。

是薛臨宇在使勁掐他的手臂。

「你這個人……想幹什麼啊我都要睡著了……」

「讓我抱著你。」

他只覺得累得很，迷迷糊糊揉眼睛，「說什麼啊。好好睡一覺不成嗎？」

「我睡不著。想抱著你。」

「抱枕頭去。」

「……我想抱著你睡覺。是你。」

「有什麼不一樣啊？？你吵著我睡覺了知道嗎？」

「手感好……」

「哈？什麼？」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