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餓……」

顧深從房間里出來，'咔噠'關上門，看了眼陳朧月，拎著毛巾進浴室了。

安夏琛站起來，摸出一根煙，推開窗戶，側坐在窗邊，把煙放進嘴裡。

窗外滿地霓虹燈彩。

「這個。是電子煙嗎。」

「嗯。」

「聽說這個可以戒煙。老師以前吃煙的嗎？這麼嚴重還需要電子煙戒。」陳朧月在旁邊的桌子邊上盤腿坐下。

正對著打開的窗戶，風直直地沖著臉來。

「這個不能戒煙。」安夏琛的頭髮被吹得凌亂了，他微微一笑，「只是吃起來，不會抖煙灰，不用掐熄火苗，還有各種味道。覺得挺方便的而已。」

「顧老師也吃煙麼？」

他'呵呵'兩聲。

「他怎麼可能。他不吃。」

「我爸在家也經常吃煙，煙味很重，反正我是受不了。顧老師不說嘛。」

「說啊。他說好幾年了。」安夏琛放下煙，回眼，「可我沒有必要聽他的不是嗎。他又不是我爸。」

「吸煙有害身體健康。」

「你小子。我也就偶爾抽抽，沒有癮。娛樂一下，生活別過得這麼不開心了。」

陳朧月盯著他的後腦勺，盯著。

「彷徨嗎，朧月。」

「……老師想說什麼？」

「你覺得，一直粘著我會得到什麼還是怎麼的。」

「啊……只是因為我喜歡這樣。」

「為什麼。」他一頓，「朧月，你是要聯考的人了。你除了做你喜歡的事，想做的事，別的呢，怎麼辦。」

「沒有想過。」陳朧月掰浴巾的毛毛玩，「我只是在一邊幹我的事一邊學習。」

「……說的也是，你也不偏科。」

「因為未來一切我都不知道。所以隱隱有些擔心。或許這就是老師說的彷徨吧。」

「嗯。就問你這個呢。」

「老師，你說我該怎麼辦啊。」

「什麼怎麼辦？」

「彷徨。」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而已。彷徨，茫然，且害怕。」安夏琛仰頭，靠在窗框上，「我的副業是網路寫手。我喜歡寫小說，而小說，來源於生活。

你知道嗎，朧月，你會問我這樣的問題，是因為在你看來我是成功的人。」

「好像的確是的……」

「就是因為我是所謂成功的人，才無法回答你的問題。」

「但是你對於我來說是成功的啊。」

「我現在啥也不缺，錢也足夠，我的所有彷徨，茫然害怕，都麻木了。」

「所以不能回答我的問題嗎。即便是稍微騙騙我也好啊，老師真不負責任。」

安夏琛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唇間呼出一片，「我只能告訴你，無論你多彷徨多茫然多害怕，時間也不會等你。」

「……」

「你能做的，只是收拾包袱硬著頭皮走下去。沒有人可以告訴你怎麼樣才能走上花路，因為都只是碰巧而已。」

「……」

突然說好多話啊。

沒發現原來是話癆呢，在這方面。

「朧月啊。我知道你是隨心所欲的孩子。但是生活，本就是一個不怎麼樣的傢伙。」他說，「當你失去了家裡給的錢，失去了家裡給的飯，失去了能睡下的地方，那種恐懼感才是最可怕的。」

「老師怎麼知道？」

只是被撿回家，得救了罷了……

「我無法再企圖改變別人的固有觀念，這得付出我的感情，那個人也不一定聽得進去。他們不值得我這樣做。」

「那，顧老師呢？」

安夏琛眉間微微一皺，把嘴裡的煙拿下來，又吹出一片，正好風小了，籠著夜色，眼裡的他竟然模糊了起來。

「你一直都這幅表情。」陳朧月說。

「是的。」

「從來沒有世俗一些的想法嗎？」他抱住膝蓋，「老師是天仙下凡嗎。」

「當然有。」

「不過不在我面前表現出來。」

「嗯哼。」

「那顧老師呢。在他面前呢？」

「……會。」安夏琛轉頭，看窗外，又吸一口煙，「你總是問這些讓自己心裡不舒服的問題，既然你清楚，最好就不要再問了。」

「我永遠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是嗎。」

他在煙霧裡笑了一下，沒說話。

「安夏琛。」

回眼。

「把煙給我扔了。」顧深站在浴室門口。

安夏琛舉起那支電子煙，薄霧。

「除了吃飯你就從來沒做過對身體有益處的東西。」顧深徑直走過來，掠過坐在一邊的陳朧月，站到安夏琛跟前。

安夏琛回頭，「你到那個房間里睡就可以了。剛才顧老師出來的那個，門鎖上，不要緊。明天會叫你起來的。」

陳朧月匆匆爬起來。

「你能不能聽話。」顧深說。

然後是什麼金屬硬物掉進垃圾桶的聲音。

「好了吧……？真煩人。」

顧深回臉，確認房門關上了，「喜歡陳朧月嗎。」

「？」安夏琛有些好笑地看他一眼，「為什麼這麼問。」

「你好像特別關照他。」他說，「看得出來。」

安夏琛撥開他的身子，從窗檯上下來，「我想讓他但是我又不會做。」

想起以前的自己罷了。

「這樣。」

「你不是很清楚嘛，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他翻開雪櫃，拿出兩罐啤酒朝顧深晃了晃。

「哦？那你喜歡什麼類型？」顧深沒有開啤酒，撐住臉。

「……你要我實話實說嗎。」安夏琛灌下去一口，看著他的眼睛。

「嘛，不是喜歡的類型也是可以喜歡上的。只是，喜歡的類型的話，會更容易點？大概是這種感覺。」

「哈哈，你覺得你是什麼類型。」

「……這個，旁觀者清啊。讓我自己說好像挺尷尬的，才華帥氣集一身什麼的。」

「就是你這種類型。我喜歡的。」

「？能算是告白嗎。」

「哼。」安夏琛舉起手裡的啤酒，撞了下另一罐還沒開的，「你覺得算的話？就讓你高興會兒吧。」

「你才喝兩口就醉了？」

「怎麼可能？我安夏琛，不會再失誤了！」

「哈……這就醉了。」顧深把沒開的啤酒攬過去，「我回來之前你已經喝不少了吧？」

「……嗯。」他笑著，猛地點頭點頭點頭。

「裝得跟沒喝似的，怪不得聞到一股酒味。解鎖新技能啊。」顧深翻開小雪櫃，撈出一個塑料袋，「一排？你當喝優格？」

塑料袋一歪，裡頭的空罐子嘩啦啦掉出來。

「我厲害吧。為人師表！！」

「……」顧深不知是什麼想法，看著一袋子的垃圾，張了張嘴，「為什麼喝這麼多？自從第一次同學聚會———」

「不要提同學聚會的事。」安夏琛冷冷道，「你也少管我，不要總是讓別人誤會。」

「誤會什麼？」

他眼一轉，一頓，「我們只是單純的合租關係，顧深先生。」

「是嗎？那是住在一起的P友，也可以說兩句吧。」顧深撿起掉了一地的空罐子，「你對陳朧月———」

「我說了沒有。」安夏琛手裡的啤酒罐砸在小桌子上，「就算是有，和您也沒有關係。」

「又來了。哈……」

他莫名其妙地看著顧深。

「你每次說這種話的時候肯定是已經斷片了。」顧深提出來一罐蜂蜜水放在他面前，「安夏琛，你還喜歡我嗎？」

安夏琛半睜著眼睛，看著他老半天，「哈，少跟我提陳年往事。有本事別翻舊賬。」

顧深呵呵笑了幾聲，同他對視一陣子，「那說點現在進行時？我喜歡你。」

「哈，你以為我會信你。」

「管你信不信。」他笑道，「明天你醒了只知道自己喝斷片了頭疼。」

「……」

「就像醒了之後只知道做了，到底發生了什麼，原因過程一概不知。」

安夏琛抬眼。

顧深的笑容已經褪下去了。

安夏琛滿臉寫著乖巧，推開啤酒，擰開蜂蜜水的蓋子，喝了幾口，看著對面的人。

「是我，不會再失誤了。安夏琛。」

他冷哼一聲，閉著眼睛開始左右搖晃。

「安夏晟來找我了。」顧深忽然笑出來，抬手，摸了摸翹起來唇皮，「警告我不要動你，不然把我大卸八塊拿去餵魚喂蝦。」

然後撕下來。

安夏琛像擺鐘整點似的挺直了腰板，然後直直地一頭往桌子上栽。

咚。

「以後你還是別喝酒了。」顧深使了點勁，撈起他的腦殼，「費我的手。」

「……」

「接住你也是需要技術和運氣的，你懂嗎。」他小心地拿開小桌子，接住倒下來的安夏琛，「像今天這樣砸桌子上的話，大概一個星期都不能用了。你是不是能賠償？」

「唔…唔……嘔……」

「吐不出來吧，又沒吃晚飯。」

對著一個明天什麼都想不起來的醉漢是在說什麼呢。

真可笑。

明明充死都只是同居的P友而已。

「嘔，嘔……」

顧深一下一下地拍他的背，又上下摸了一陣。

安夏琛稍微轉臉，對著顧深的耳朵就是一口酒氣使勁吹。

「哎，哎！！你正常點！？」

「……我要睡覺。」他伏在顧深肩上輕聲說。

「好，好。現在就帶你去睡覺。」

房間里的窗也是開著的。

啊，那個時候。

安夏琛推開窗之前，雨就已經停了啊。

陳朧月側躺在床上，從推開的窗口裡看著外邊深藍的天空，與正好卡在畫面右上角的皎月。

下過雨之後的風就變得很涼了。

這裡……是顧深的房間。

那今晚他們是一起睡還是有一個人睡沙發呢？

他拉了拉被子。

感覺沒怎麼用過？

他們每天都睡在那個房間里吧。

老師是喝酒了嗎，進屋的時候撲面而來的那股子酒味。

這個問題顧深也會問嗎……還是說他根本沒有問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