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楓一直故意忽略了上一世自己死後那三年的時光。他當初懷著對阿言難以說出口的愛和無邊的恨赴死。

死後，他不願入阿言為他建的陵寢之中，是以一直遊盪在外，看著這江山一點點衰落。他甚至安慰自己，這就是司言的報應。

聽著百姓議論起宮中那位生母不詳，卻深得帝寵的太子殿下，他更是心頭鬱郁，嗤笑一聲司言所謂的愛也不過如此。

直到那日在城門，他親耳聽著阿言用自己萬箭穿心換他安然轉世，他才明白，阿言也許愧對天下人，卻從未曾愧對過他。

這也是他重生以來，雖心有忐忑，但毫無畏懼的原因。他始終堅信，阿言就算如今忘記了愛他，但總有一日，自己可以喚醒他的愛。

可方才只是一句囈語，他便有些不能確定了。

阿言不像自己，重生而來，帶著記憶，可哪怕他連愛自己都忘記了，卻還記得上輩子的那個孩子。

那是不是意味著，那個從未出現過的太子生母，在阿言心中，也十分有地位？

白景楓有些恐慌，一種即將失去阿言的恐慌頃刻間遍布四肢百骸。他不由自主，擠身上他，將司言緊緊摟進了懷裡。

奇異的是，當他將司言嚴絲合縫地摟進懷中之後，原本一直低聲哭泣的人放鬆了下來，又恢復到原本放鬆的姿態，淺淺的呼吸聲在耳邊縈繞，溫熱的體溫彷彿直達心底，十分熨帖。

白景楓心裡好苦，他們曾耳鬢廝磨，恨不能將彼此融入骨血之中，阿言的身子，他太熟悉了。熟悉到即便自己當了三年的孤魂野鬼，從輪迴井中重生而來，此時將人滿滿擁入懷中，整個人便只叫囂著兩個字：

想要！

很想，將這人拆吃入腹，讓他再不能推開自己分毫。更想讓他記住自己，再不去碰旁的人，尤其，別跟旁人生孩子。

可他知道，但凡他現在動作大點，將阿言吵醒，就只能得到一個字：滾！

唉，忍著。

白景楓緩緩吐納，摒棄心中雜念，靜靜陪著司言入睡。

待他完全沉靜下來，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了，天色有些暗了，恍恍惚惚，他也有些睏倦，一不小心，便睡了過去，右手，鬆鬆地搭在了司言的腹部。

「大壞蛋，打死你，打死你！」

白景楓只覺得耳邊又響起了那熟悉的童音，腦袋生疼，頭髮被人薅了一樣，胸口處很重，彷彿被個大石塊壓著，費力地睜開眼睛。

嚯，一個奶白的小糰子趴在他胸口，揪著他頭髮！可勁兒地薅，似乎想拔光他的頭髮？

怎麼回事！

「阿言！」白景楓又驚又怕，一把掀開身上的白糰子，做起身來，四下一看，驚呆了。

白茫茫一片雪地，卻絲毫不覺得寒冷，看了眼自己，還是那身影衛的常服，稱不上多保暖，但他平日就是跟在阿言身後，大多數時候是在溫暖的室內，但也從未感到過這樣溫暖。

在冰冷的雪地里，他感覺到了溫暖？而且，京城何時落雪了？

見鬼了吧。

再一回頭，一隻白毛糰子怒氣沖沖瞪著他，沒等他反應過來，糰子口吐人言：「大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