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柳然，高鷹的心上人。」

銀絕回頭，南藺一身暖黃信步而來，站在他旁邊，語氣有幾分哀怨：「也只有他能得紀重華關照，我們……是不可能。」

「心上人？」銀絕忍不住輕笑：「不是紀重華的心上人就好了。」

這話里透露出了幾分目的。南藺微微皺眉，道：「他心中有人。」

「人是最容易變心不懂長情，有人又如何？」銀絕勾唇笑道：「聽說他娶了妻子，最後又如何？那個女人不是也被他休了，湯家不是也沒落了。」

這件事舉國皆知。五年前紀重華迎娶湯丞相之女湯貞，孰料不過一年便休妻，再過不到半年，湯臣被查出通敵賣國，判了斬立決，株連九族，全家被抄，家產充公，受牽連之人達數千人。

湯貞與他雖分離，但畢竟也曾是結髮夫妻，竟得不到他半分憐憫救助，最終同湯家全府在午門被斬首。

南藺聞言一時也啞口無言，紀重華休妻是事實，他也知道紀重華心中有人，但這其中的是非曲折他知道的也不全面，因此也無從說起。

銀絕走進他低聲笑著：「你說紀爺心中有人，你又可知他心中的人是誰？」

不知。南藺渾身似是被他這句卸了力般，銀絕這句亦是戳到他的心口。

不知，他只能從紀重華有時看他的眼神里得知他在看另外一個人，他只能從他每年準備的祭品中得知那個人死了，而紀重華忘不了那個人，每到那日他便會消失。

南藺望著望蓮亭內的紀重華，目光幽怨，輕輕搖了搖頭。

銀絕本以為南藺會知道什麼，此刻卻得不到任何的消息。他微微蹙眉，在他肩上拍了拍，道：「連他心上人也不知，何談紀爺會把心思放你身上，你對他，根本是一無所知。」

「你……」

南藺臉色白了白，'你'什麼卻說不出口。銀絕說的不錯，他確實對紀重華知之甚少，但這並不能阻止他喜歡紀重華。他看著銀絕離開的背影，握緊了手。

繞過廊橋，銀絕走進望蓮亭，對著柳然施施然一笑，才道：「紀爺，銀絕數日在紀府，甚覺乏悶，今日想出府走走。」

「找個人跟著，以免出什麼事。」

銀絕笑了笑，鞠身：「多謝紀爺……厚愛。」

'厚愛'二字說的很輕，銀絕看了一眼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打量的柳然，扶了扶發間的花朵，退下去。

「啊……真好看。」柳然稱讚。

「嗯。」紀重華為他斟茶：「皮肉之相。」

銀絕被紀重華贖回去，到底是一介男寵，他的身份不允許他從紀府大門進出，只能走偏門，進出更要通稟。

紀府為他安排了一頂轎子，隨行兩個僕人。

一個長得健壯，似是有點武功底子的說：「小人叫三元。」

另一個長得普普通通丟到人堆里也找不出的說道：「小人叫四喜，我們都是老爺派來服侍公子的，公子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我二位。」

明為跟，實為監視。銀絕撩開轎簾，道：「去四方齋買糕點。」

「好嘞。」四喜應了一聲，替他放下轎簾。

一行人前往城北的四方齋，轎子停在一品酒樓前。

銀絕遣了四喜去買糕點，自己進了酒樓由小二領著上了二樓，找了個靠窗的位置。

從這裡能看到四方齋，更能看到胭脂鋪。

銀絕點了幾道菜，要了一壺小酒，就等著糕點買回來。

街道一覽無餘，兩旁商鋪林立，街道邊小販的吆喝聲，討價還價聲。

銀絕喝了半壺酒四喜才回來，糕點剛出爐還熱乎乎的。

銀絕拈了一塊，是紅豆味。那幾碟菜他是再也沒動，將糕點就著酒吃下。

胭脂鋪的媚娘親眼看著銀絕進了一品酒樓，她注意到銀絕身邊的兩個人，知是不尋常，也不敢打草驚蛇。

返回店內，媚娘暗想如何與銀絕聯繫。銀絕平時不來，親自來必有事。

她正想著辦法，忽然看到龐魁帶著幾個手下進了一品樓，登時也不再那麼著急。

這龐魁人盡皆知，是龐隆之子，龐隆又是肅七爺他娘娘家人，沾親帶故誰也不敢動，何況這裡頭的關係盤根交錯，就怕一不小心得罪誰。

龐魁在京城內是有名的惡霸，只是還沒鬧出人命，也有他爹罩著，也就睜隻眼閉隻眼官府也不管。他好男風，經常往逍遙館找樂子。

媚娘微微皺眉，凡在逍遙館裡找樂的都知道銀絕這個人物，也甚是好認。龐魁見到銀絕即便他不糾纏，銀絕也會借這機會做一些事好叫她有機會過去。

只是……媚娘嘆了口氣，既然要找出逍遙館背後的人就只能這條路這麼走了。

果然如她所料，龐魁帶著人到二樓就見到坐在窗邊的銀絕。

銀絕被紀重華贖走京城人盡皆知，可是能看到吃不到龐魁心裡癢的很，忍不住就上前調戲。

龐魁圓臉肥腰，一身錦緞，腰間掛了兩塊玉佩，手中拿著摺扇走過去：「這不是逍遙館的頭牌銀絕，今日怎麼就一個人來這裡吃菜？」

「是龐公子。」銀絕吃下最後一塊糕點，笑吟吟道：「還不是為了四方齋的糕點，只是人太多，先在這裡坐會兒。龐公子今日好雅興，也來這裡吃菜。」

龐魁推開三元四喜，笑眯眯拉了銀絕旁邊的凳子，用摺扇去挑他下頷，迫使他抬頭：「我要不來還看不到你了。」

他這動作很是輕佻，四喜與三元是監視銀絕也有保護他的責任，喝道：「放開公子。」二人說著就要上去制止，就被龐魁帶來的人攔住。

龐魁嗤笑，譏諷：「不過是逍遙館的男女支，千人馬奇萬人壓，真當自己是什麼金貴的人了？他紀重華現在對你有興趣買了你，信不信老子要的人，只消一句他就給老子送來。」

這前句話只是嘲諷銀絕，後句卻罵了紀重華。四喜與三元二人對紀重華忠心耿耿，聞言再也忍不住，一人一拳朝攔著自己的人眼眶砸去。

二樓登時雞飛狗跳，桌椅碟碗砸了一地。

四喜與三元二人抵擋五六個，對方里不乏也有武功底子的，二人隱隱有落於下風的。

銀絕站起身，看著龐魁，低聲道：「紀爺當朝皇商，而你，算什麼？」

紀重華天下第一皇商，掌握著全國經濟血脈。銀絕沒把話說絕是給自己退路，免得一些話傳進紀重華耳里引他猜忌。

但僅這輕飄飄的一句已經得罪了龐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