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月黑風高殺人夜
小說: 無限不循環 作者:花灸妍 字數:3305 更新時間:2022-04-23 01:01:06
寧荀睿喝醉了酒,高挑個頭壓在寧荀喻身上,被路燈照出長長的影子,短短的百米距離,兄弟兩沉默的只剩拖沓腳步聲。
「阿喻,我仔細想了想,其實,我們也沒有必要這麼做。」站在虛掩的鐵門前,打了一夜腹稿的寧荀睿率先停下腳步。
「這樣的生活很好,我能看出今天晚上你也是很開心的,不是嗎?」
「就這樣吧。」
「就這樣好好活下去,不要再執著於過去了。」
寧荀睿話說到後面,聲音又低又沉,有些含糊不清了。
寧荀喻沒有回應,他目光清明,遙望遠處的烏雲遮住月光,他站在一片漆黑里,沒有來處也沒有歸處,他張口想說什麼,頸上的金色咒文立顯,符咒開始警告的灼燒上他的皮膚,還未開口便已失聲。
「呵」
最終,他只是嘲諷的笑了一聲,咒術明明白白的告訴他,他永遠不可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寧荀睿眼睛一痛,用手捂住他的頸側,好似這般就能把符咒抹去,把傷痛抹除。
這本該是他的責任,寧荀喻才應該過普通人生活。
寧荀喻搖了搖頭,惡魔種子的聲音軟膩,如果有的選,他是不願意用它來說話的,他偏偏沒得選。
「你醉了。」
「是,我醉了。」寧荀睿慘笑著接過話頭。
兄弟兩一同踏入大門,自帶的小花園瀰漫著絲絲縷縷的水霧,印的兩人身影模糊,逐漸消失。
又是結界?
巫從權沒有貿然跟進去,雙眼蛻化成猩紅蛇瞳,隱約可見一個身影攙扶另一個更高些的人走進家門,他猶疑片刻,長褲褲腳一重,他低下頭去。
原來是剛睡醒的小白虎崽尋人尋到大門口,兩隻前爪扒拉著他的褲腳,一點點往上爬,先前還十分抗拒他的小崽子在被寧荀喻丟過來一次後,明顯跟他親近不少,都會主動爬到他肩頭蹭他了。
小崽子嚶嚶嚶的直叫喚,偶爾嗷嗚一聲也沒人知道它在叫些什麼,巫從權沖它眨了眨眼。
「跟寧先生玩個遊戲,咱悄悄找到他怎麼樣?」
白虎幼崽嗷嗷兩聲,興奮的在巫從權肩頭踩個不停,作勢要往前撲過去。
巫從權果斷的抬腳往裡走,結界沒有阻攔他,瞧著也不像是驚動了那兩兄弟的樣子,他輕輕舒了口氣。
偷窺這事巫從權做的不習慣,他想著萬一被發現,就說發現寧先生把小白虎崽子落下了,他給送過來。
背靠著大門,偏頭往裡瞧的時候,巫從權還是很輕鬆的,直到他看見寧荀喻閉著雙眼站在陣法中心,眉心狠狠一皺。
進門時還醉意朦朧走不動路的高個男人單手握著一把鋒利長刀,今夜沒有月光,微弱星光隱約在刀面反射出妖異血色來,拿刀的人沒有絲毫猶豫,揮向他困在陣中的至親。
「打打殺殺多不好。」小白虎害怕捂眼的同時,一隻手輕巧捏住幾乎要貼上皮肉的利器,巫從權腳尖一踢,困縛陣法立即消散了一半,他笑眯眯的用半個肩擋著人。
寧荀喻沒等到切割身體的刀,睜開明顯困惑的雙眼,他一直沒有戴耳機,尚未恢復聽力的雙耳什麼也聽不見,直到入目一頭凌亂捲髮,才發現來了外人。
他有些不耐煩的揪住巫從權後頸的衣服,把人拎在一邊,煩躁的瞪了一眼帶人潛入妨礙他的小白眼狼,兩根手指捏住好像才意識到自己闖了禍作乖乖狀的小崽子往兜里一揣。
「礙事。」
聽聽這是什麼話,巫從權氣歪了鼻子,冷笑一聲,翻手化出那柄黑刀,黑刀一出,寧荀睿手裡的刀立刻暗了下去,連煞氣也一併斂進了刀,不敢冒出分毫。
「殺人放火找我,我最熟了,咱兩誰跟誰,殺你絕對不收費。」巫從權尋思沒哪把刀能凶的過他手裡這把,刀刃貼上寧荀喻的頸側,還未挨上去那塊留著灼燒痕跡的疤痕便破裂開來,不一會傷口鮮血淋漓污了雪白衣衫。
寧荀喻眼底壓著情緒,看巫從權的眼神除了不耐,還有一種讓人看不懂的感情,意識到這點後他很快的垂目遮掩心緒,同時單手反握住他執刀的手腕往外折。
寧荀睿幾乎是搶著上前架開巫從權,喝問:「你在做什麼?!」
「當然是做你想做又不敢做的事。」巫從權頗為無奈的聳肩,手中一空,對面的啞巴先生已經很自覺的收走了他的刀,收進自己的鑰匙扣。
「光天化日打劫啊。」這時候了,巫從權還不改他嘴瓢的風格。
「我沒有……」寧荀睿想解釋什麼,抬眼就看到自家弟弟收了別人刀後,神色自若的又在別人手腕上順了塊手錶往自己手上戴,光明正大的做著強盜勾當,一時間整個人都噎住了。
你是不是拿的太順手了?
大約是親哥哥質疑的目光快要凝成實質,寧荀喻這才漫不經心的抬起眼簾看過去一眼,手下不停的又順下了巫從權另一塊表,明目張膽的把劫財二字擺在臉上。
巫從權鮮有這樣被人架住打劫的體驗,大大方方的由著人搜刮,笑容半分不改。
「那可是我們的定情信物。」看寧荀喻熟練的打家劫舍舉動,巫從權壓低聲音提醒。
寧荀喻手下動作一頓,這塊本該就是他的手錶頓時戴也不是丟也不是,這男人就是有這種本事,分明是他強佔訛了去的,都能理所當然的當做自己的東西,臉皮之厚讓人嘆為觀止。
人類顯然沒有修鍊到巫從權這種成了精的地步,寧荀喻平復了一下呼吸,改為把那塊戴了多年的手錶揣進兜里,不願意再戴上手腕。
聽著這男人逗人的話語,寧荀睿沒繃住臉皮,悶笑一聲,緊接著就收到了一道冷冰冰的死亡視線,他偏開頭去,假作無事發生。
今天是註定辦不成事了,花費了一整天畫出的陣法散了靈氣,再要辦事,又得等到下一個雲遮月的日子。
寧荀睿放開手,去雪櫃拿了三瓶飲料,冰可樂直接空投遠處隨手用衣袖擦拭頸側血跡的寧荀喻,被巫從權抬手攔截打開喝了一口,還轉頭對著抬手準備接可樂的人做出一副驚訝模樣。
「哎,你也要?給你?」
是個人都知道他是故意的,寧荀喻當然也知道,他目光沉沉看著這個男人裝作無辜的臉,又轉而看了眼他遞過來喝了一口的可樂,抬手接了過來,隨手丟進身後的垃圾桶,大有我喝不到你也別想喝的意味。
「浪費可恥。」巫從權趁著人走向寧荀睿,張開懷抱從背後抱了下他,手迅速探進口袋拎出那塊特殊的手錶縮進兜里,擁抱一觸即逝,等寧荀喻反應過來他已經跳著腳笑眯眯又張開了懷抱。
徹底慣實了只要我不要臉,你就拿我無可奈何。
寧荀喻的手指捏的咔咔作響,冷凝的目光如有實質,刀片般上下刮著巫從權,咬了咬牙,最終是緩緩鬆開手。
他很不高興。
這份不高興來自於他打斷了寧荀睿殺他。
巫從權心下判定,今天結束工作一直到他出現,寧荀喻始終是放鬆且愉悅的,儘管他並不喜歡今天的晚餐。
可他方才出現時,寧荀喻睜開的眼裡除了錯愕,分明還有一瞬間動容,不想死就是不想死,還要裝作大方的獻出生命,甚至還要為了他的成功阻攔而表現出生氣。
假正經。
巫從權也莫名有些生氣,如果真不想讓他阻止,就不應該賦予小白虎隱藏氣息進入結界,他明明是知道自己和白虎崽子來了的。
寧荀喻到底怎麼想的沒人知道,問他也不會答,惹的多了還會動手,巫從權看他從寧荀睿手裡接過飲料,打開喝了一口又看看垃圾桶里孤零零的一罐可樂,恣了恣牙。
好在還有個會來事的寧荀睿在他搞事之前又開了一罐給他。
看這哥兩好的模樣,誰能想到五分鐘前發生了什麼。
「我們剛剛,我沒有真要殺他的意思。」見氣氛緩和,寧荀睿才開口解釋,但很顯然的並不打算告訴巫從權更多信息。
巫從權其實已經開始往這個方向猜測了,因為寧荀喻實在沒有理由,也不像是求死心切的性格,面上還裝出一副驚訝模樣。
「怎麼,殺人還有假的?」
「詛咒。」
出人意料的,一向不愛解釋的寧荀喻主動開了口,他目光很淡,用被壓縮成指甲蓋大小的薄刀隨手劃過頸動脈,他的動手又快又突兀,當場沒人反應的過來,等到反應過來,他的動脈已經被他自己殘忍割開,血液噴濺到不遠處的巫從權手背上。
這樣毫不留情的一刀把巫從權之前只是小打小鬧時劃拉的小口子直接割開,血液爭先恐後的往外涌,很快將傷口崩的更開,寧荀喻的臉色也逐漸變得蒼白。
寧荀睿看他這樣做也只是皺眉偏過頭,沒有絲毫驚慌。
奇異的是,這樣的致命傷在無人施法的情況下漸漸止了血,彷彿身體里的血液已經流幹,猙獰傷口也自動收攏到普通蹭傷的程度,好像根本沒有那割喉的一刀。
「白澤的詛咒?」巫從權眉色一凜。
白澤氏族除了三條命外,還繼承了一個詛咒,用以在面對極端惡劣的情況下,賦予某一個族人「死亡徘徊」的能力。
被詛咒的那個人,會擁有千萬年來白澤氏族人沒有用完的死亡次數,即寧荀睿到了壽終正寢沒有使用他的三條命,這三條命就會被保留在詛咒里,直到有人應咒,疊加在那個人的身上。
詛咒讓人不死的同時,也會讓這個人不停的靠近「死亡」,不停的圍繞「死亡」開啟「不死」,這是一種不到山窮水盡絕不會被啟用的咒術。
祖輩積累下的「不死」次數究竟有多少條沒有人知道,但任何人不停的遭遇死亡,哪怕心智堅硬如鐵,也會隨著無情時光被敲打的千瘡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