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心軟。

顧念是個極其怕痛的人，但是他吃過很多苦，受過很多痛，所以麻木了。

阿一還是優待他的，只是用懸樑的鎖鏈鎖住了他，沒有用釘骨的釘子釘住他。他掙扎一下，鎖鏈嘩嘩作響。

「你的目的，還有你是誰的人？」阿一聽見鎖鏈的響動，在黑暗中回身，扼住顧念的脖頸，將人從地上提了起來。

顧念的眼神閃動，閃動的瞬間。阿一便覺得自己脖子間一痛，他後退幾步鬆開顧念，伸手往脖子上抹去，只覺得一陣細密的刺痛，手上也留下點點的血跡。

刑房了沒有陽光。白日里也不會點燈，所以此時刑房很暗很黑。

顧念在黑暗裡抬眸:「我沒有目的，我是世子的人。」

「你身上所有的暗器都被收走了，你剛剛傷我用的是什麼？」阿一敢確定，帶著顧念來刑房的時候，收走了他所有的暗器。所以掐住顧念脖子的時候，他才會掉以輕心。

「頭髮！」顧念在黑暗裡坐起身，環顧四周，這裡真的是一點陽光都見不到嗎？

「很好！」阿一隻說兩個字，就離開了。

阿一離開，房間里就靜的可怕，只剩鎖鏈在空氣中晃動的聲音。

「唔！」顧念突然伸手抱住腦袋，渾身開始痙攣抽搐。

「兄長，我好疼！」顧念將自己蜷縮成一團，死死的抓住自己的手臂，指尖都陷進了肉里。

渾身都在疼，感覺到哪裡都有撕裂的傷口，哪裡都在流血。顧念想伸手捂住，按住，壓迫它，讓它不痛。

可是沒有哪裡不痛，他按不住，止不住。只能使勁的蜷縮自己，將自己緊緊縮成一團。

企圖想要透過這樣的方式，尋求到一絲慰藉。

小三拿著燈捧著藥進來的時候，顧念已經失去可以意識。

只是他恍惚間，好像看到了光，他伸手抓了一把。

「這是燭台！」小三驚呼，連忙後退護住自己捧著的燭檯燈火。

「都是些皮外傷，怎麼疼成這樣，都暈了過去。」小三嘟囔一句，然後蹲下身去為顧念處理傷口。

小三去回話的時候，段謹臉色不好的坐在書桌邊上，撐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世子。」小三輕輕喚了一聲段謹。

段謹回神，坐直身子，看向小三:「他怎麼樣了？」

「人昏過去了，傷沒什麼大礙。」小三回到。

「昏過去了？」段謹疑惑的抬眸，目光卻看向候在一邊的阿一。

阿一下意識伸手碰了碰脖子上，細小的「紅線」，然後無奈的開口:「屬下發誓，沒有動過私刑。」

「我下腳也沒有多重啊！」段謹有些懊惱，然後不耐煩的揮手，讓小三退下。

小三朝著阿一撇了撇嘴，然後依言退下。

顧念重新醒來的時候，大殿點了一盞燈，來的人是小二。

「醒了，我問你答，怎麼樣。」小二席地坐在顧念面前。

顧念一直都是蜷縮的姿勢，直到自己有了意識，才漸漸展開身體，此時渾身都有一些發麻。

顧念愣了好一會兒才點頭，然後平靜的開口:「蠱音魅術對我沒有用，不必麻煩。」

小二聞言才是一愣:「那麼實誠的嗎？」

「嗯！」顧念點頭。

小二覺得沒有意思，然後轉身從身後拖出一個食盒。食盒打開，裡面放著一些吃食，和一碗藥。

「來，喝藥。其實蠱音魅術只能迷惑他人心智，又不能讓人說實話。我就是來送吃的，不用那麼實誠。」小二輕笑，然後將食物和藥都推到顧念的面前。

顧念深吸一口氣，然後捧著藥碗先將藥都喝了下去，然後開始吃東西。

「不怕小三給你下點毒呀！藥的？」小二看著毫無戒備，大口喝藥，大口吃飯的顧念，又問。

「不怕！」顧念只是在吃飯的間隙，抬頭看著小二的笑臉，輕輕回了兩個字。

小三隻覺鬱悶，因為眼前這個人，一點都不想和他說話，死悶死悶的。

「小三的毒啊藥的。都挺詭異的。甚至還有一些虎狼之藥一類的，你真的不怕嗎？」小二又問。

顧念聽著，忽的就笑了一聲:「都說了，你的蠱音魅術對我沒用。你不要這樣，我不愛說話的，你逼著我說，我就會想笑。」

蠱音魅術是透過聲音施展的，所以小二一直再和他找話說，企圖和他聊起來。然後在不知不覺中，慢慢將他蠱惑。

顧念聲音很溫和，沒有嫌棄和不耐煩的意思，倒是有一些哄小孩子的意味在裡面。

小二再一次失敗，有些懊惱的撓了撓頭，然後無奈的開口:「兄弟，你給點面子呀！」

「你還在繼續，放棄吧！」顧念又一次笑出了聲，笑聲清揚，如清泉石上而過，柔和又堅脆。

「不對！」小二心底猛得掙紮起來，卻始終掙脫不了，耳邊依舊是顧念的笑聲。

「小四！」小二猛得驚醒過來。

顧念慢慢放下碗，剛剛才端起來的粥，現在已經見底了。

「我吃完了，你還要問什麼？」顧念收斂笑意，面色平靜，聲音溫和。

「你很厲害！」小二看著空了的粥碗，落寞起身，快速的收拾了食盒，直接離開，不再多言。

小二離開，就留下了一盞燈火。顧念看著那盞燈火，輕輕呼出一口氣。

這盞燈火燃不了太久，但是顧念依舊欣喜。

「他很厲害，屬下都被他蠱惑住了。」小二衝進段謹房間，有些喪氣的說道。

「是嗎？」段謹看著一臉喪氣的小二，突然就來興緻。

這還真是驚喜呢！

「是！世子，殺了他吧！要麼將他關進暗衛營吧！不能留著他，他來歷不明，心思不明，很危險的！」小二神色鄭重。

段謹搖了搖頭:「明天就把他放出來吧！一個宋言而已，還能抵過我身邊一個暗衛麼？」

「世子！」阿一心底一驚，出言阻止。這個小四按照規矩，決計不能再留！

段謹擺手:「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就是想留著他，明天先把放出來吧！」

段謹突然就心軟了，他想起了顧念受罰時，抓著他衣角的手。抬眸望著他的眼神，那一字一句真摯的「世子」。

不管來歷，不管目的。他現在很喜歡這個人，喜歡那雙眼睛，他想留下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