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天上下著淅淅瀝瀝的雨，就如同班導老錢此時此刻的心情。

還有老錢心中嘩啦啦的心血和淚。

「半年了，你的成績從年級前五十掉到了五百！跑火車都沒你這麼快的！還說不是早戀！」老錢把那張成績排行拎在空中拍得嘩嘩響，「這麼嚴重的事兒你家裡就沒人重視嘛！明天你必須把你家長喊來！」

「可我爸真來不了，他上行政班的，而且接待的都是領導人級別的，推不了呀。」

辦公桌對面坐著一個看面相十分乖巧的男生，頭髮不長不短剛剛好，穿著夏天幹凈的校服，衣袖裡露出一截白皙柔韌的胳膊，正抬手掩著嘴以掩飾剛打的一個氣吞山河的呵欠——雖然完全沒掩飾到。

打完了，見對面他老師眼珠子都快瞪掉出來了，他才發現自己剛才幹了什麼。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困，不是故意想不給您面子，你知道咱們班我最尊敬的就是您了，您看，我這麼孝順，這麼丟臉的事兒我怎麼能讓我爸來呢，他臉皮很薄的，被您數落一頓，回去要被我家老周抱著哭的。」

老錢哽咽了一下。

「行，那不喊你爸，喊你家周總來。」

「那更不行了。」對面的男生認真地說，「他成天忙的昏天黑地的，最近趕著評一個金手柄獎，連跟我爸親熱的時間都沒有，脾氣很暴躁，還頻頻被同行使壞，心情差的不得了，我怕他不講道理護起短來您受不了。」

老錢：「……感情你們家就沒人關心你的學習？」

少年：「有啊，我哥，可他人不在國內。」

老錢：「我給他打電話。」

少年：「他研究AI的，陌生號碼打給他要先跟他的機器人秘書預約，對了他的秘書叫做Aphrodite，十七歲，還在實習期，喊不對她的名字她會生氣，是個很有脾氣的小秘書。」

老錢：「……」

老錢敗下陣來，深深嘆了一口氣，靠在了椅背上。

請個家長怎麼就這麼難。

老錢疲憊地下聖旨：「回去上課吧，別打瞌睡了。」

外面的雨變得有些厲害，周澄高興地謝過老班，剛拉開門，雨點打在了他的鞋上。

「就算是你以後要考體育生，也最好別落下了文化分，多一手準備總是好的。」

男生回頭笑了一下，然後還是一呲溜，跑了。

周澄回到教室的時候，正在上英語課，他被老錢喊去了半個小時，從後門進的教室。

「誒，怎麼回事兒？」一下課，前座的喻晨柏回過頭來，「又請家長啊？」

「啊。」周澄又是剛睡醒，往後一靠，揉了揉眼睛。

「他還真是鍥而不捨。」

「畢竟可是從上游到了下游，老錢接受不了很正常，我聽說班導之間競爭也挺厲害的……他應該是挺擔心我的。」

「擔心你什麼？做不了運動員回家繼承巨額財富？」

「小點兒聲你。」周澄一想到老錢那痛心疾首的樣子，差點連自己都心痛了：「以後等我出名了，我保證在領獎台上感謝他。」

老錢不要他的感謝，老錢也不覺得他以後能拿奧運冠軍，老錢就知道，他沒去私立的貴族學校來了公立學校，就怎麼都要去個好大學。哪怕是體校，也要盡量去最好的。

誰年輕的時候沒有美好夢想，夢麼，他們都碎過，後悔的也大有人在，再說了，你實現夢想跟好好學習是不衝突的啊，甚至可能還是相得益彰的關係，人多讀書怎麼會有壞處呢？怎麼都是要考試的，又不是拿不到好成績，一下掉到兩個二百五，哪個老師能接受。

肯定是早戀了。

翌日，老錢望著下面持續性打瞌睡的愛徒，心中如此篤定道。

痛則痛矣，課還是得照上，他還有其他38朵奇葩要培育。

「秦文峽。」老錢布置完了作業，對著教室左邊靠窗倒數第二排說，「來一下辦公室。」

「好。」一直安靜聽課面無表情的男生應了一聲然後收拾起了桌面，離開的時候，抓走了桌上的腳踏車鑰匙塞進兜里。

教室里幾十個人的目光頓時往後集中了一下。

但也就是那麼一下下，老師找學霸能有什麼爆炸性新聞，估計是升學的事兒，要麼就是補助獎學金。

「真會耍酷這兄弟。」喻晨柏看著對方孤高的背影，說，「轉來半年了，都沒見他跟誰混得好。」

「可能人家性格就這樣唄。」

「然後把班上一群omega迷得要死要活？」喻晨柏吃味地說，「別人班的也沒放過，你說這最近的審美怎麼成這樣了呢？你這樣我這樣的陽光少年居然沒市場，都喜歡這種愛答不理掛的。」

「什麼啊你。」周澄哭笑不得，「你市場也不少了，還不是你心有所屬。」

「然後我的暗戀對象成天對著一個面癱犯花痴？」喻晨柏切了一聲，趴在了桌上，拿出手機，「看，又在問我秦文峽在幹嘛，讓我拍照，我讓你花痴，讓你花痴……」他一邊嘟囔一邊對著自己自拍了張，給對方發了過去。

周澄放鬆靠在後面的桌子上，在班上環顧了一圈，發現他們班已經分化了的alpha和omega，幾乎都有人追。

秦文峽比較特殊，雖然他家境貌似不太好，但成績特別優異，在他們這個尖子班裡也是數一數二的，而且穩定性特彆強，加上實在長了張冰山校草的臉……嗯……其實長得也不算是太冷，主要是他不太主動跟人說話，有點我行我素的獨行俠氣質，加上經濟條件不好，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性格孤僻，自尊心強，不好相處。

但……

雖然明面上沒什麼人跟他表白，打招呼，學校的地下市場里他的照片已經火遍整個高中部了。

嗯……非常標準的高嶺之花嘛……

周澄笑了下，一抬頭，正好看見從老錢那脫身的秦文峽走進教室，意料之外地，跟他對上了視線……

秦文峽只是下意識地在進教室的第一眼就看周澄的座位，壓根兒沒想到會跟他四目相對。

周澄跟他對視了三秒，然後納悶地看著對方突然受驚一般，刷一下把臉扭了回去。

周澄：……

不會其實是不善社交的害羞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