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雲錫被那抹笑意所感染，順從得將手遞了過去。

『這人是他的師兄啊，即便重來一世，他對自己依舊是記憶中那般溫柔『。

這般想著，方雲錫又忍不住在心底責問自己，究竟前世的他是怎樣的愚鈍，才會把這般溫柔的師兄，當做是害死自己娘親的真兇，恨了他那麼多年？

「我們到了。」方雲錫正微微有些出神，聽見這聲音不經抬頭看去。

眼前是他熟悉的山門，那上書得『青霄』二字，讓隔世再逢的方雲錫有種熱淚盈眶的衝動。

他慌忙低下頭去掩飾住眼角的濕潤，但一直默默關注著他的晏南枝已然瞧見了一切。他只當眼前的小娃兒是年幼離家思歸所制，也不說破。

便是此時，方雲錫懷中的信箋突然泛起了白光，自他胸口的衣襟里飄了出來，飛速竄了出去，落在了一個突然出現在二人面前的人影手中。

「牧澤國···」來人的聲音透著些許凌厲，方雲錫抬首望去，在看清來人時人，經不住再次心神動蕩。

來人正是他的師尊，青霄門門主孟青宇。

有關他的傳聞多不勝數，他的存在一直是天下修士眼中『神話』一般的存在。

傳聞中孟青宇年少入門，以稚齡之姿窺得天道，百歲之年便已突破桎境，達到了常人一生不可求的境界。

他接掌青霄門後，毅然將原本『聞名天下』的青霄門轉為『隱士』之態，只做避世修行之道，再不問世俗。

但即便處事如此『低調』的青霄門，卻不敢有人輕易招惹。

「見過師尊。」方雲錫身側的晏南枝見到孟青宇，恭敬的作揖道。「弟子當不負師尊所託，將師叔尋回。」說話間，原本消失的『妖獸』復又出現在了少年的懷中。

方雲錫此時才得以瞧得真切，那『妖獸』這般模樣，分明是一隻花斑白虎，只是還是幼崽之態。

那白虎這會兒正蜷在少年懷中安然睡去，時不時的輕酣幾聲，看得人莫名心癢，想要上前摸一摸那一身順滑的毛髮。

孟青宇在見著那『妖獸』時，眼神明顯柔和了幾分。方雲錫向來知曉他這個師尊的面冷心熱，又一向藏得極深，很少有如此外露的時候，心中不由得對那『妖獸』的身份多了幾絲好奇。

還有晏南枝方才所說的『師叔』？難不成是指這白虎？

孟青宇自晏南枝懷中接過那『妖獸』，動作格外小心的撫摸上那妖獸的身軀，確認是否無恙，片刻後才看向晏南枝皺眉道。「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般樣子？」

晏南枝嘆惋道，「回師尊的話，弟子學藝不精，此行消耗過多，只得以這般姿態現世。」

「還需勤於修鍊，你此番臨近突破，心境卻還有所欠缺，自行閉關修鍊，莫要為那心魔所困。」孟青宇吩咐道。

「弟子明白。」晏南枝抬頭，帶著些許期翼之色小心地看向孟青宇。接著瞥了眼身旁站著的方雲錫。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孟青宇瞧著自家大徒弟那難得一見的求人之態，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他的請求。

晏南枝懸著的心終是放下了一半，他生怕他家師尊一個不同意，便要將那小娃兒拒之門外。

孟青宇轉身看向方雲錫，「拜帖我已收了，既然你是牧澤國主推薦之人，南枝又這般看好你，我便給你個機會，但你能不能入門，有沒有這個機緣，卻不是僅憑一紙信函可以決定的。」

在孟青宇說出那個名字時，方雲錫終是難掩詫異得看向那少年，在他的印象中，何曾見晏南枝這少年模樣。

那人自是注意到方雲錫的目光，朝他微微一笑說道，「倒是忘了同你說，在下晏南枝，雲錫喚我師兄便好。」

『晏南枝···』方雲錫反覆念叨著這三個字，以至於孟青宇後來說了什麼，晏南枝又是何時離開，一切發生的事都變得恍惚。

方雲錫在腦中不斷回憶著前世之景，只覺得其中蹊蹺他一時不能領會。

「南枝雖說認下了你這個師弟，但是你能不能入得我青霄門，卻還在你自身。」方雲錫腦袋有些恍惚地被孟青宇帶到了一處石壁前，「這是我青霄門弟子入門需要透過的『驗心璧』，你需自行入內，若能過得這『驗心之試』，方算是我青霄門人。」

「是，弟子明白。」方雲錫抬頭，看著面前的熟悉的地方，前一世與今日不同，是晏南枝帶他來的此處。

那時的他笑著和自己說，「雲錫天資卓然，師兄相信你定能過得了這『驗心璧』。師兄在此等你來。」

方雲錫心知這一世一切都大不相同，陪他來此的不是晏南枝，而是他的師尊。

但轉頭之時，沒能瞧見記憶中那人的身影，沒能聽到他那句『師兄等你』。終是心有嘆惋。

帶著這些許遺憾之情，方雲錫伸手輕觸上那石壁，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孟青宇見他入了陣，方才開口道，「既然不放心，為何不現身？」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明明早該離去的少年晏南枝，便出現在了孟青宇身旁。「師弟畢竟年幼，我擔心這『驗心璧』是否太過嚴苛了···」

「哼！師弟師弟，喊得倒是親切。我還沒承認他這個徒弟呢，等他過了這試煉再說吧。」孟青宇皺眉道，「靈力潰散成這模樣，還不抓緊修鍊恢復。」說話間卻將一個泛著白光的物件遞給了晏南枝。

晏南枝看向手中的妖丹，剛一入手便能察覺出內里蘊含的修為深厚。「多謝師尊，弟子這便回去修鍊。」

晏南枝嘴上應承，心中卻忍不住想到，『師尊倒是提醒我了，等雲錫這番出來，我該給他備上入門禮了，雲錫可是我第一個師弟，總歸不能虧了他。』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要儘快恢復修為，他可不想還是這般『稚嫩』的樣貌出現在他師弟面前。

大師兄嘛，就該有個成熟穩重的樣子才是。

*

方雲錫踏入石壁內部，原本計劃著循著前世的記憶儘快離開此地，因著那冥主交代他的事情應是刻不容緩。但怎奈何偏偏事與願違，任憑他行路都找不到出去的那處關口。

方雲錫在石壁之中默然良久，四種空寂無聲只能聽得見他的自己呼吸之聲。那種寂寥之感反倒讓方雲錫逐漸平靜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石壁之中突然傳來了一個悠遠的聲音，「汝是何人？緣何來此？」

又是同記憶中不盡相同的情景，讓方雲錫不由得緊張起來。「···」方雲錫沉默著並未回答。只是警惕得看向四周卻沒有發現其他人的蹤跡。

「我為何要告訴一個藏頭露尾之人我是誰？」方雲錫朗聲道。

「你這小娃兒倒是大膽，在別人的地界，還這般態度？」那聲音復又響起道。

方雲錫在心中猜測著這人的身份，聽著那人之言，怕是與這驗心璧有諸多牽連，不由得態度緩和了幾分。「前輩莫怪，弟子來此乃是經由驗心一試、實非善闖。先前以為是外門之人闖入禁地，有所顧忌，妄前輩見諒。」方雲錫不知那人的方位，只得在原地恭敬的俯首道。

「哼，小小年紀，倒是學了不少人類那些個虛偽奉承。」那聲音的主人瞧著方雲錫的模樣，忍不住抱怨道。「果然妖族和人類就不能總在一起，好好的純凈心思全給他們帶壞了。」

「···前輩所言何意···雲錫身為人類，自然是長在人間，前輩所言到讓我有些費解···」方雲錫聽此不由得疑惑，這古怪的聲音主人怕不是有什麼問題，連是人是妖都分不清？

「····你說你是人？呵。」那聲音之中滿是譏諷，「你來青霄門拜師，卻說自己是人？我倒要看看，是什麼人將你這小鬼養大教成這般模樣，還給你灌輸了這麼些個奇怪的想法。」

「你！」方雲錫只覺得面上一團赤色閃過，意識便沉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