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

真是一眼也不想看見他，槿辰起身就要去隔壁找凌雲，君玄羽自然也看出了他的意圖，叫住了他。

「關你何事？」

出去也不忘關門，這種丟人現眼的事，他們自己知道就好了，何況現在的君玄羽一動不能動，萬一出點什麼事，後悔的還得是他。

君玄羽想要追上去，可是動了動，除了膝蓋其他地方隨意動，只有這膝蓋就像生了根一樣，只能跟大地保持著親密接觸。

槿辰也不客氣，也沒有問，直接推開了隔壁的房門走了進去，凌雲倒是也不稀奇，相反還熱情的揮手變出了一堆吃的在桌上，還拿出了一件衣服，又抬手變出了一桶熱水。

「衣服備好了，水也備好了，要我幫你洗嗎？」

把屏風拉上，凌雲拿著毛巾像個侍童似的站在浴桶旁邊。

「咳咳，我還能動。」所以不要把他當成殘障或者三歲小孩看。

「那你慢慢來。」

凌雲坐回桌邊，倒了杯茶水，慢悠悠的喝著，小丫頭坐著腳踏趴在床邊像是睡著了，除了屏風後偶爾的水聲，便無其他聲響，也不知是這客棧的隔音效果好，還是這個鎮子過於的安靜。

大概兩盞茶的功夫槿辰就出來了，凌雲給他備的是件青色的長衫，還在滴水的頭髮，被凌雲抬了抬手指就變幹了。

「又是雙份的嗎？」

槿辰不客氣的坐下來拿起一塊兒糕點就吃了，如今他可是普通人自然是餓了。

「自然。嘗嘗味道如何，也不知他喜不喜歡吃。」

說起那人，凌雲的語氣更加柔和了，槿辰眼神變了變，很快就恢復了正常，他並沒有看到，還在像個大哥哥一樣給槿辰投喂。

槿辰也來者不拒，照單全收，邊吃還邊做著評價，凌雲在旁邊聽著笑著，對於今天樹林里的事隻字不提。

可槿辰卻憋不住的想問。

「沒什麼想問的嗎？」

槿辰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綠豆糕，入嘴絲滑的外皮讓人忍不住多吃兩口，果然凌雲給那人準備的永遠都是最好的。

「師兄不想說便不說。」

他想問卻不敢聽結果罷了，尋了那麼久，好不容易以為有了消息，沒想到又是空歡喜一場。

「嗯，那我就不說了。」

不然他還得圓謊。

凌雲笑了，果然他師兄還是這個樣子，一點也沒有變，每次說話都不出乎意料的讓人討厭，卻又生不起氣來。

只是那人究竟去哪裡了，為何他師兄現在成了這樣子？這些問題他想問，卻不知道怎麼問，他有時候在想，他師兄會不會就是他要找的人，畢竟兩人有很多地方都很相似，比如吃東西的口味兒，或者寫字時的習慣。

原來只當自己找人找魔怔了，今日出現的這份巧合，不由的又讓他往這方面想了，如果真是如此，那他為何不跟自己相認？他找不到理由來替他解釋。

「你啊！還是這麼無賴。」凌雲笑笑沒有多說，只是又從芥子里拿出了幾樣吃的。

「那是，我可是得了師傅的真傳。」跟他師傅比起來，他這就是小巫見大巫，沒有什麼可比性，那老頭已經不能用無賴形容了。

「別拿了，吃不完了。師弟啊！有些事得看緣分，不是師兄說你，有些人和事該放下就要放下了。」

吃完，凌雲還默契的拿出手帕給他擦了擦手，就像照顧孩子一樣，擦的那叫一個仔細。

凌雲每次見他最多的就是笑，或許是被他逗得，聽他說的話，凌雲又笑了，只是笑不達眼底，若真能放下早就放下了，何必在外漂泊千年之久？

「好了，不說了，你身上有傷多休息，我跟老闆說了，他一會兒上來送燙傷膏。我和丫頭去外面看看鎮子是什麼情況。」

他師兄是個沒心沒肺的人，不懂得那麼多人情世故，他也沒必要讓他明白，這是他自己的事情，他自己會解決的。

槿辰看他抗拒也就不多說了，說多錯多。

凌雲出門後，槿辰就喊小二送了十罈子酒，打開窗戶，看在外面皎潔的月光，不由得想起許久前的事。

「阿槿，今天就讓我看看你有多愛我好不好？」

那人就像個瘋子一樣，一手掐著他母親的命脈，一手掌握著君玄羽的命脈。

「求求你，放過他們好不好？你要什麼我都給，我的命，我的法力，我的命格，都給你，你放過他們好不好！！！」

心痛的感覺到現在都還在，槿辰靠在窗邊，漆黑的長髮乖順的散在一旁，亦如當年一樣乖巧的散在血污中，就連那件他最喜歡的幹凈飄逸的月白長衫，都被血泡的皺皺巴巴的。

那人殺紅了眼，明明是從屍堆里出來的，可他卻一身潔白，誰能想到他剛剛以一人之力，差點又滅了一族呢？

「阿槿，我那麼愛你，怎麼會剝奪你的命呢？我只是想要你承認愛我，就這麼簡單，嗯？你說你愛我，說啊！」

想的太投入，沒有握緊的酒罈子從羅漢床滾到了地上，槿辰想要去抓住它，也跟著摔下了床。

不知何時他已淚流滿面，明明過去那麼久了，可是心還是會痛。

他眼前模糊不清，他看不清楚眼前是灑的酒，還是灑的族人的鮮血，那天血的味道好腥，直衝他的天靈蓋，熏得他噁心的只想吐，卻又覺得自己吐出來的污穢會玷污這片血，血好重，濺在他身上一滴都像是千斤壓頂，讓他喘不過來氣。

他努力去抓滾遠的酒罈子，可是明明近在咫尺，卻又像是遠在天邊，就像那天，明明他的母親就在他的眼前，好像伸手就能碰到，可他努力跑了那麼久，最後連母親的一縷魂魄都沒有抓住，就看著她消散在了自己眼前。

他好像又聽到那人消失前說的話：「怎麼辦，可是我不愛你呢！我只想看你愛我愛的死去活來的樣子！」

君玄羽不知道隔壁發生了什麼事，只聽見有東西掉落咕嚕嚕的滾了一圈後，緊接著一個重物掉了下來，嘭的一聲後沒了聲響，怕槿辰有事，想動卻不能動，只能用神識傳音給紀黎。

或許想著有凌雲這個師叔在，紀黎現在已經放心的入定了，根本就收不到君玄羽傳來的信號。

還是趕回來的凌雲發現了地上躺著的槿辰。

平時看著那麼冷清的人，現在就像個孩子一樣，揪著他的衣擺哭著喊著他痛。

「師兄？！」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走的時候好好的，回來就成了這樣子，一地的酒罈子，還趴在地上捂著胸口。

他過去抱起槿辰看了看，沒什麼大礙，只是喝多了，不由得鬆了口氣。

可是槿辰卻一手揪著自己胸口一手揪著他的衣服，他說了句話，讓凌雲久久不能回神。

他說：「哥，別走。」

好像和那人小時候的身影重疊了，他小時候也經常喜歡拉著他的衣袖，說：「哥，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