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活下去……林林，活下……去……」

是誰？是誰在說話？林沉鑰問道，他想睜開眼睛看看，卻始終睜不開。

就在他又要陷入昏迷的時候，有人粗暴地搖醒他。

「林沉鑰，你還要睡到什麼時候？快點起來，想死是不是？」來人暴躁的罵道。

聽到這個聲音，林沉鑰一瞬間做了起來，「啊，路之遠——」

「和我走。」高大健壯的男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隨後拉起林沉鑰，二話不說把人往緊閉地門口帶。

林沉鑰默默觀察四周，問：「路之遠，我們現在在哪？」

路之遠瞪了他一眼，「小聲點，等下喪屍要是來了，小心我把你丟出去。」

喪屍？林沉鑰的記憶慢慢復甦，全球突然爆發喪屍危機，男朋友路之遠聽說了首都已經建立起了安全區，帶著他一路北上。倖幸苦苦走了大半年，他們終於快到首都。只是他們落宿的地方突然出現了喪屍，然後兩人拚命逃跑，躲到了現在的地方。而其他同行的人，現在一個都沒有出現，可能已經死了。

林沉鑰的心情沉了下來，他握緊了路之遠的手，「遠哥，我們現在怎麼辦？」

路之遠並沒有回握林沉鑰，「等下我先出去，你跟在我後面，有喪屍就往前面跑。」

「我知道了。」林沉鑰點了點頭。

隨後，路之遠打開了門，門外撲過來一隻喪屍，路之遠目露凶光，用手裡的木棍將喪屍的頭硬生生地打落。

接著見外面沒有了喪屍，他們快速地出去，來到停車的地方。

路之遠發動車子，載著林沉鑰繼續前進。

車子的聲音引來了幾隻喪屍，只是跟不上他們的速度，被遠遠甩在身後。

「遠哥，我們還有多久到北京？」林沉鑰坐在副駕駛問他，路之遠身形高大健壯，面容冷峻，一點都不平易近人。經過生死的錘鍊，整個人看起來令人膽寒。但是，林沉鑰並不害怕，因為路之遠一直護著他，照顧他。

看路之遠頭上都是汗，林沉鑰找出帕子給他擦汗。

「大概還有一天的路程，明天下午我們就能到首都。」路之遠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對林沉鑰的手渾然不覺。

林沉鑰高興地笑了笑，「那太好了。」

這一路上，他們並沒有碰到一隻的喪屍，大概是因為離首都很近，上面派人清理過一樣。

傍晚的時候，他們順利到達了首都。大門處設了護衛隊，護衛隊架著槍對著他們。

因為人類被喪屍咬到就會瞬間轉化為喪屍的特殊性，護衛隊對他們進行了一番消毒就放他們進了基地。

直到第二天，林沉鑰才對他們成功到了首都基地這件事有了真實感。

首都的基地基本穩定，一個小房間里住兩個人，他和路之遠就住在一起。房間里放著兩張單人床和一張鑲嵌在牆裡可以收起來的桌子和兩個小板凳，除此之外並沒有多餘的擺設。

空間很小，但是林沉鑰很高興，終於不用整天提心弔膽的過日子了。

路之遠出去找工作，林沉鑰在家裡面等他。

晚上路之遠才回來。

「遠哥，你回來了。」林沉鑰看他回來，迎了上去。

路之遠淡淡地應了聲，「來吃東西。」

「哦，好。」林沉鑰乖乖過去吃東西，一邊吃，林沉鑰說：「遠哥，明天我也出去找個活幹。」

「……」路之遠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隨你。」

吃完晚飯，二人到公共澡堂去洗了個澡，回來沒什麼事做就躺下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林沉鑰醒過來的時候，路之遠已經準備出門了。

「我先走了。」路之遠說。

林沉鑰點了點頭，他吃過路之遠留得早飯後也出去了。

基地現在很安全，基本恢復到之前的社會秩序。只是林沉鑰不知道自己要幹些什麼。路過一棟大樓的時候，他發現有人在找輔導老師。

林沉鑰想自己本來就是學教育的，要不是突然喪屍爆發，他現在都拿到畢業證了。

對這個，他還是有信心的。

晚上的時候，林沉鑰帶著好消息回家。回去才發現路之遠還沒有回來，他只好坐下來等他。

「遠哥，你回來啦。」林沉鑰高興地上前。

路之遠看他高高興興的模樣，問：「找到工作了？」

「嗯嗯，日結工資，我也可以賺錢養你了。」林沉鑰坐到路之遠身邊，一雙眼睛如彎月般閃著瑩瑩光芒。

「……嗯。」路之遠避開他的眼神，淡淡地應了一聲。

第二天，林沉鑰早早起床，和路之遠一起出門。

「遠哥，那我去上班了。你想吃什麼，等我拿到工資我給你買。」林沉鑰問，他臉上掛著大大的笑。

看他這麼高興，路之遠猶豫著呼嚕了一下他的頭髮，聲音溫柔，「不用了。」

「那……那我來買今天的晚飯，遠哥回來等著吃就行了。」林沉鑰說完，不給路之遠拒絕地機會，閃著亮晶晶的眼睛飛快地親了路之遠一下跑走了。

路之遠眼神暗了暗，轉身離開了。

大概過了幾個月，他們都十分適應了基地的生活，還換了住處到更大的地方，新房子有廁所和廚房。林沉鑰今天也早早的下班，買了吃的回來，他還帶回來一瓶酒，是工作的地方送的。

因為今天是新年慶祝一下。

林沉鑰做好飯菜等路之遠回來，等啊等，等到深夜路之遠才回來。

他一回來，林沉鑰走了過去，「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快點關門，我再去熱一下飯菜。」

「好。」路之遠關了門。

林沉鑰熱好飯菜端上來，給路之遠到了一些酒，他自己也到了一些，小酌怡情。

「快吃吧，你今天辛苦了。」林沉鑰對他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你也快吃，以後不用等我，你自己先吃。」路之遠皺了皺眉說，對他這種行為不是很滿意。

林沉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下次還敢。

知道路之遠是心疼他，林沉鑰沒有頂嘴順著他說。

吃過晚飯後，二人簡單洗涑了一番就上了床休息了。他們睡在一張床上，林沉鑰還有些納悶，明明都住了幾個月了，路之遠還能忍著不碰他。

「遠哥……」林沉鑰轉過身面對路之遠，鑽到他懷裡作亂。

黑暗裡，路之遠能看到林沉鑰黑亮的眼睛。他抓住林沉鑰的手，「睡覺。」

「遠哥……」喝了點酒，林沉鑰膽子大了許多，他不依不饒地纏著路之遠，又親又摸。路之遠不是木頭，沒一會身體起了反應。

林沉鑰發現了，笑嘿嘿道：「遠哥，你……了。」他湊到路之遠耳旁，說話間的吐息噴灑在路之遠臉上，能明顯感受到路之遠的呼吸亂了。

「……別亂動。」路之遠鉗制住他的手，不讓他亂動。

林沉鑰無可奈何，被路之遠困住不能動。他試了試，酒勁上了頭打起哈欠，沒過幾分鐘就睡著了。

留下路之遠一個人難受。

……

翌日，林沉鑰起來的時候路之遠照常去上班，他自己慢吞吞的洗涑了兩下也去上班了。

今天學生一樣很乖，林沉鑰省了些心，他下班時，他班上最乖巧的學生小豆子跑來找他。

小豆子臉上掛著眼淚，「老……老師，你能陪我回一下家嗎？媽媽沒有來接我。」

看著小豆丁一樣的小孩，林沉鑰不假思索道：「好啊。」這麼小的小孩，放他一個人回家林沉鑰也不放心。

「謝謝老師。」小豆丁高興起來。

林沉鑰收拾了東西，拉著他朝家裡走，「那我們走吧，你給我帶路。」

一路上，小豆子把他家裡的事全部告訴了林沉鑰。

小豆子只有媽媽，他父親為了就他們去世了。他媽媽努力賺錢養他，所以小豆子一直都很聽話懂事。

「小豆子真乖。」林沉鑰摸了摸他的腦袋。

說著說著，他們來到了小豆子家樓下。

他們正準備上樓，林沉鑰的手機響了。因為前段時間首都基本通訊的恢復，林沉鑰他們才得以買了手機打電話，雖然是老年機。

他接起電話，牽著小豆子上樓，「喂？」

「你在哪裡？」電話那天傳來路之遠冷峻的聲音，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在送我的學生回家。」林沉鑰低頭，「小豆子你家在幾樓？」

「老師，我家在三樓。」小豆子回答道，林沉鑰看著門牌號，正好是三樓。

小豆子一看，高興地去敲門，「媽媽，我回來了……你快開門啊～」

「怎麼了？」林沉鑰問路之遠。

「聽著，現在立刻給我回來，基地里有人感染……」路之遠的話還沒說完，林沉鑰面前的門開了。

只見，門輕輕地開了一條縫，裡面黑洞洞地看不清楚，門縫下滲透出大片殷紅的血液。

小豆子嚇了一跳，愣在原地，不敢哭：「媽……媽媽……」

他抬頭看林沉鑰。

林沉鑰愣了一下，顫抖著說：「遠哥……有喪屍……」

「林沉鑰，聽我說，你現在快點跑，跑到廣場來，我在那裡等你。聽到沒有，你一定要活下去！」路之遠異常嚴肅地說，幾乎是用著命令地口氣。

他終於回神，抱起小豆子往樓下沖。

林沉鑰沒有太多面對喪屍的經驗，因為路之遠一直把他保護的很好。這是第一次……

他拚命地往下沖，一邊安慰小豆子：「小豆子別怕……」

身後的門被打開，一個脖頸鮮血模糊，另一個手臂被撕咬的稀巴爛，兩個喪屍牢牢追在他們身後。

小豆子看到其中那個女喪屍，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他抑制住哭腔：「老師，我媽媽……沒了。」

「別怕，老師保護你。」林沉鑰抱著他咬牙往外沖。

不一會兒，他們下了樓。只是不遠處的小巷子竟然一個喪屍走過，林沉鑰看到身後的喪屍只差一層樓的距離。

他四處逡巡，發現了垃圾桶里有廢棄的鐵垃圾鏟。

林沉鑰把手機塞進口袋，一邊跑過去抓起垃圾鏟，此時身後的喪屍已經趕了過來，而小巷子里的喪屍也發現了他。

他怕極了，揮動鐵鏟砸向喪屍的腦袋。

鐵鏟的鏟子和棍子十分不牢固，這麼一砸，鏟子掉了。

那個喪屍被砸地後腿，林沉鑰奮力朝他戳過去，將喪屍捅了個穿。

只是，還有兩個喪屍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

林沉鑰不敢再打，拔腿狂奔，滿腦子都是路之遠的活下去。他一定要活下去，他不能死。

恍惚中，他竟然有些分不清為什麼這個話會如此深深地印刻在他腦海里。

林沉鑰抱著小豆子，跑的越來越慢。

他能感覺到身後喪屍正在不斷的靠近，林沉鑰顧不上管小豆子，哪怕腿再累加快速度往大路上沖。

身邊漸漸有了人，只是看到喪屍都亂作一團，大叫著跑。

「啊——有喪屍……」

「救命啊……有喪屍……」

有了人群的幫助，喪屍不再只追著林沉鑰，他立刻朝著路之遠說的廣場去。

一路飛奔，沒有再碰到喪屍，但他不敢放鬆。

直到到了廣場看到路之遠的身影，他才鬆了口氣。

他剛和路之遠揮了揮手，被一股大力推向一旁。身後傳來喪屍的吼叫聲，霎時他聽到一聲大吼：「林沉鑰！」

只見路之遠朝他沖了過來，林沉鑰護著小豆子，腦袋重重撞在了牆上，而身後是散發著腥臭的喪屍。

林沉鑰眼睛被血染紅，他眨了眨眼，好像聽見路之遠聲嘶力竭地喊聲，「林林，快跑……林林……啊……你一定要活下去……」

為什麼……為什麼……路之遠，你不是在我眼前嗎？

為什麼喊的那麼傷心……為什麼好想哭……

林沉鑰腦袋痛的喘不過氣來。

「砰」地一聲，子彈呼嘯而過，身後的喪屍應聲而倒，路之遠的心臟都狂跳不止，他快速跑到林沉鑰身邊檢查，發現並沒有咬傷。

他驚神未定，把嚇懵的小孩拉起來，將林沉鑰抱在懷裡，還好還好。

沒一會兒，他平復好心情，抱著林沉鑰帶著小孩朝安全所去。

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暴動，首都基地派了人徹底清查整個基地，將遺漏的喪屍一一剷除，並每隔一百米派人輪班把手，誓要保證基地內部的安全。

過了兩天，林沉鑰從昏迷中醒了過來。他正在診所里，路之遠陪在他的身邊。

不……不應該叫路之遠，這個人根本不是路之遠。

林沉鑰神色複雜地看向身旁的男人，他現在什麼都想起來了。路之遠早就在首都郊外的那次喪屍襲擊中死去，為了保護他，為了讓他活下去。

眼淚一下子湧上眼眶，林沉鑰哽咽道：「路……之遠……」

男人愣了愣，看著他垂了垂眸。

「你都想起來了，我……你還可以叫我路之遠。」男人無所謂道。

「為什麼？」林沉鑰問，你明明就不是路之遠，為什麼拼了命地保護我？

男人猛地看向他，眼裡是波濤洶湧的情緒，那些濃烈的情感似乎要將林沉鑰灼傷。

林沉鑰抖了抖唇，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道：「我我想一個人靜靜。」

「……好。」男人幹脆地起身出了診所。

中午的時候，男人安靜地給他送過飯就離開了。

一連幾天都是這樣的狀況。

直到林沉鑰不得不回家，男人過來接他。

這幾天，林沉鑰也想了想，他很感謝男人救他，但是他又不能忘記路之遠為了救他葬身喪屍口中。

「你……叫什麼名字？」林沉鑰抬了抬眸，問男人。

男人回道：「蕭爭。」

……

又是相對無言。

林沉鑰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又過了幾天，林沉鑰決定向蕭爭告別。他沒辦法接受這樣的自己，他忘不了為他而死的路之遠，他也沒辦法回覆蕭爭的感情，這樣對蕭爭不公平。

他做了一大桌飯菜，等蕭爭回來。

蕭爭看著這些菜，明白了他的意思，面上他很平靜，緊緊攥在桌子底下的手出賣了他。

「蕭……蕭爭，我想離開。」林沉鑰說，「我很感激你救了你，你的恩情我不會忘記的。」

總有一天，我會還清的。

「留下來，林沉鑰。」我不需要你的回報。蕭爭看著他，卻知道自己沒有那個機會。

林沉鑰不會給他機會。

果然，林沉鑰只是低下了頭，小聲道：「蕭爭，這對你不公平，而且……我也做不到。」

他話語中是滿滿的痛苦。

「那我幫你收拾東西吧？明天就走嗎？」蕭爭知道攔不住他，問道。

林沉鑰說：「不用了，我已……經收拾好了。」

這頓飯吃的沉悶而壓抑，到後面蕭爭也不再嚐試挽留他，兩個人吃完後早早睡下了。

因為害怕尷尬，自從回來後蕭爭一直睡得客廳。

第二天一早，林沉鑰就帶著東西離開了。

五年後，華夏境內的喪屍剷除計劃進入到了尾聲，只差最後一個城市沒有清除。

一身勁裝的林沉鑰帶著護衛隊從外面回到城南基地。

五年前他離開後就參加了護衛隊進行清理喪屍，期間他一直打聽著蕭爭的消息，只要他遇到困難，林沉鑰都會叫人暗中幫他解決掉。

現如今，他已經是南方護衛隊的隊長。

「報告領導，最後一批喪屍已經確認擊殺完畢。華夏現存喪屍為零。」林沉鑰報告了領導這件事，隨後是數不清的人們的歡呼聲。

林沉鑰忽視了這些，回到自己的住處，內心無比的空虛。

他早就不是五年前那個無能為力，只受到保護的林沉鑰了。路之遠應該能放心了……他活著，他活到了華夏得救的這一天。

囚困著林沉鑰的心靈枷鎖終於解開，他卻不知道之後該做些什麼。

華夏開始恢復正常的秩序，人們終於可以隨意的上街行走。林沉鑰每天漫無目的地出去閑逛，聽著人們的歡聲笑語，心情放鬆。

在數十天的懶散度過後，林沉鑰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定，他要申請調動回首都。

他……想去首都待著。

調令很快下來，林沉鑰到達首都已經是幾個月後了。

第一天他就去見了長官，只是打開門的瞬間，身穿筆挺西裝的蕭爭站在辦公室里等他。

蕭爭臉上是久違的微笑，「你回來了。」

顯然，蕭爭也知道他的消息。

「是。」林沉鑰看著他，心情放鬆。

「還走嗎？」蕭爭問，眼睛盯著林沉鑰，眼裡是欣喜。

「不走了。」林沉鑰對他微微一笑，心裡再也沒有了顧慮。

「好。」蕭爭也回視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