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的皇城注重格律，四四方方，一磚一瓦都端方，十分的有格律。

慕嵐腰間別著一把白玉蕭，穿了身白色錦袍，背影望上去好似謫仙，讓人移不開眼。

可一旦見了他正臉，便能看到那醜陋的青色胎記，慕嵐卻不在乎一旁路過的宮人們投來的震驚的視線。

仍舊雲淡風輕，鎮定自若。

在遙遠的記憶里，大慶的宮城，要更肅穆一些，卻在排列上多了些許隨意，來了這裡九年，慕嵐都沒有再回去過故國一步。

過往種種，好像在記憶里也快要變成斑駁的灰燼。

可他還是那麼想回去。

哪怕那裡不止是故土，還有敵人。

——他比任何人都更想要回去。

龍飛鳳舞，章台亭柳。

一塊塊石磚潤著歲月的光輝，昨日江協是宣他今日清晨前來，正是退朝之後。

小太監將慕嵐帶到殿前，慕嵐站在一旁，微微垂下眼睛，等著那小太監入內通報。

不過片刻，那小太監便出來道:「慕嵐殿下，請進吧。」

慕嵐依言入內，正看到江協換下了早上那身金黑色朝服，只穿了身青衣，衣料如流雲，江協正坐在桌前，微微低著頭，把玩著手上那把白玉蕭。

垂下的那段脖頸的弧度都那樣動人。

這當今的少年天子，不過剛剛成年，整個人卻如同一塊溫潤的美玉，叫人心折，那種溫潤平和又高貴的感覺，除了天家，又有多少地方，能夠養出這樣的模樣來？

當年先帝在時，最喜歡的兒子里，怕是就有這位當今的陛下。

只是先帝是何等人物，如何會把那一切表現的那麼明顯。

因為江協的出身低微，又無太大的慾望和野心，他註定不可能登上帝位，於是順理成章的，先帝開始放任江協原理朝堂。

同時也不如何過於表現出對他的看重，只是賞賜之下，讓江協做個閑散王爺。

可縱然貴如天子，也無法護一個人一世安寧。

江協一見了慕嵐，把玩著白玉蕭的手便頓住了，目光便亮了亮，若不是周圍不乏宮女太監，其中還有韓越的眼線，江協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多少失態的舉動來。

一日不見，思之如狂。

那日宴會上也只能遠遠的看到慕嵐，今日這人才是好好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慕嵐....殿下...」

江協意識到不妥，慌忙收攏了心神，端正模樣道:「今日叫你前來教朕音律，也是因了殿下音律一道上實在超絕，朕對音律一道也有些研究，不如與殿下探討一番。」

慕嵐溫聲道:「能與陛下研討，是臣的榮幸。」

江協道:「我...朕能否，再聽慕嵐殿下彈奏一曲。」

慕嵐取出腰間玉蕭，道:「陛下想聽什麼曲子？」

江協脫口而出:「鳳求凰。」

慕嵐一愣，江協面色驀然之間籠上了一層紅暈，可算是發現了自己言語之間的不妥之處。

可剛才那一瞬間，他是真的第一反應便想到了鳳求凰。

此時此刻，倒是反悔也來不及了，讓江協很是有幾分赫然。

慕嵐卻道:「鳳求凰確是名曲，臣也多有研究，雖不算精通，但吹奏起來尚可，陛下，臣獻醜了。」

慕嵐橫笛於唇邊，便是清越嗓音流轉，笛音動聽，攝人心魂。

他微微閉著雙眼，衣袂飄飄。

那雙瞳孔漆黑如同墨玉。

在江協眼中，那胎記無損慕嵐風姿。

一曲笛音醉人，那笛音之中，江協彷彿當真聽出了有鳳求凰之意，一曲既畢，如痴如醉。

餘韻半晌未絕，江協回過神來，才道:「此曲人間哪得幾回聞，是朕的福氣。」

慕嵐搖搖頭:「臣這是在陛下面前獻醜了。」

此刻周圍的宮女太監基本都已經退了下去，除了貼身的秦二，只剩一個江海濤還在一邊，這人是韓越的眼線，實在是討厭的緊。

江協目光轉了轉，道:「江總管，慕嵐殿下剛來，今日你去安排，在湖心亭設宴，做些酒菜，如何。」

江海濤心底不情不願，卻琢磨不透韓越對江協的態度，總覺得韓越平日里模糊的態度奇怪的很，於是也不敢多說什麼，道:「奴才遵命。」

等江海濤一出去，江協才放鬆了面部的表情，招呼著慕嵐和自己在裡面坐下，讓秦二在門前把守，要是有什麼情況，第一時間過來。

秦二的表情和眼神似乎有些恍惚，江協卻沒能注意到。

兩人相對而坐，此刻便沒了剛才那種君臣之間太大的隔閡，雖然面前慕嵐此刻仍舊沒有多少表情，但是江協素來知道他性情，倒也沒有很在意。

江協道:「阿嵐，我知道你素來智絕無雙，那日在宴會上我見你手指笛子，便知道你有話要說，如今這種局勢，阿嵐可有什麼見解。」

慕嵐道:「陛下不必擔心自己的安危..韓越暫時必定不會對陛下下手，受制於人不假，但無性命之虞。如今我想問的是，陛下是要在韓越手下做個傀儡皇帝，還是想一展宏圖，除掉他。」

「自然是第二個。」

「此事非一日之功，卻也並非不能達成，韓越勢大，朝中多有黨羽，但多有對其敢怒不敢言之輩，只要聯手他們，就能除掉韓越。」

慕嵐又接著道:「如今朝中勢力最大的就是韓越，再就是殿閣大學生季望之，以及其他幾個家族之人。韓越雖然心思深沉，智勇雙全，但出謀劃策卻靠的是他手下的瀋陽，武功方面最是倚仗他的侍衛關強，關強此人身高八尺，武藝過人，力大無窮，尋常人在他手下走不過一招，他從小就被韓越父親收養，深得韓越信任。這些韓越的黨羽雖然勢力強大，可並非鐵板一塊，若是能夠各個擊破...因為人都有弱點，只是世上會利用人心之人不多，若能利用好，如何還怕韓越，自然有辦法除掉他。」

「我與他們數日都見不了一面，如何聯繫。」

「此事不能急於一時，聯繫一事，我自然會慢慢創造條件，如今陛下要做的，不是這些。」